他確實隻看見了祝融。
程欄並不知道陳溪午在想些什麼,隻是長久地看著他,而後問了一個問題。
“告訴我實話。”
陳溪午被這突然的一問弄得有些茫然,抬頭看著程欄。
“什麼?”
程欄認真地說道:“你們是不是,故意扯了東海這麵大旗,來幫你們壓下這件事?”
陳溪午愣了愣,而後才明白過來程欄的意思。
“沒有。”
他也確實沒有想過,要借東海軍區的勢,隻是適逢其會,於是恰到好處。
這好似魯莽的一擊,卻因為那一份走了星沫網絡的東海軍區的通行許可協議,也許讓星淵科技有些摸不清東海軍區的意思了。
陳溪午回頭重新看向那棟大樓——燈光正在逐層熄滅下去,從上而下的。
“上麵有人給了命令。”
程欄唏噓著說道:“讓城安局把周一的屍體帶回來,不準走漏消息。”
陳溪午默然下來。
程欄看著他問道:“所以你還是明天走?”
陳溪午點了點頭。
“現在其實已經算是明天了。”
“天亮的時候再走。”
.......
陸紅繩依舊沒有回來。
陳溪午站在巷子前。
默默地看著那個好似在不知不覺間,其實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於是老舊凋敝下來的小店。
那裡安安靜靜,門半開著,裡麵一些退潮之後,殘留的義體,也被路人翻找出來帶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陳溪午又想起了那天,在夜色下的二人說過的那些話。
——
“我們是沒有回頭路的。我們被機械腐蝕,早已經失去了為人的資格。就像那天你所看見的那樣,一旦所有核心芯片拆除,我們甚至連正常地行走在城市裡都很難做到。”
陸紅繩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卻也深藏哀傷地看著那些絢麗的燈火。
“後退的人間沒有我們的生存空間,不進則死,我們隻能往前。”
“其實我一直在擔心一個問題,陳溪午。”
陳溪午愣了愣,看著她問道:“什麼?”
陸紅繩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與城安局走得太近,而我們這樣的人,注定是要往地下街區靠的。”
——
陳溪午長久地沉默著。
他其實已經能夠明白陸紅繩所麵臨的那些掙紮——那天站在大雨廊橋之中,抬頭看著那片森冷的森林的時候。
不進則死。
但有時候,進也是死。
階層的壁壘在近千年的星淵戰爭之後,早已經根深蒂固,連星淵政府都不得不仰人鼻息。
更何況這些人間小小的世人呢?
又或者,就像陸三良所說的那樣,其實這樣的故事,在人間從來都不曾少見。
從豪族,到門閥,到世家,再到現而今的星淵科技蓬萊科技。
一些隻是換了一個名頭,披上了鋼鐵甲殼的外衣而已。
那場漫長的戰爭將這個人間變成了一個畸形的政體。
青絲的身影再次在那個劍匣上浮現出來。
——不懂風情的女人失蹤了?
——要不要我幫你找找?
陳溪午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算了。”
“讓她去吧。”
人當然各有選擇的自由。
陳溪午在小店門口坐了下來,等待著夜色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