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龍爪猛然拍在身側,瞬間將聚集的幽影打散,激起狂風煞氣吹得大廳內的紙筆亂飛。
沈洪福雙手抱膝,拚命往月猇海神的臂彎中躲,麵兒上還得裝得若無其事。
待塵埃落定,唯有一個小女孩還停留在他的腿邊,輕輕牽起他的手指,來回搖晃。
“哥哥,我在公園的湖裡看到了大姐姐,她好可憐,你去救救她吧。”
未亡生魂,還不快回去。
小丫頭把月猇海神嚴厲的話語全然當做耳旁風,竟吐出舌頭擺了個鬼臉。
“小妹妹,你真厲害,哥哥和警察叔叔都要感謝你。”
敢正麵懟祖宗也是一種厲害。
沈洪福笑著拍拍她的腦袋,又給她點心吃,“快回家吧,你瞧阿公都急哭了,我們會去救姐姐的。”
“行吧,你們要快點哦,那裡好冷好冷,姐姐要凍死了。”
總算把小丫頭哄走,幾分鐘後,丟電瓶車的老大爺接到電話,整個人“唰”得跳起。他又急又喜,口裡喊著“醒了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馬上過來”,邊哭邊笑、慌不擇路地衝出大廳。
而下一刻,莫警官臉色嚴肅地從訊問室裡探出半個身子,再次喊沈洪福過去問話。
“我們剛從數百個短視頻文件立找到了兩個關鍵證據。”
遇害女孩在公園廁所中被人砸頭、強|奸、拖走的全過程,因為偷拍男安裝的攝像頭,警方在沒有監控的區域裡獲得了了凶手最清晰的畫麵。
莫警官後槽牙不斷鬆開又咬緊,良久才繼續說:“刑警隊正在公園搜查,但我還是想問問你,能算出她的屍體在哪兒嗎?”
回想起地鐵裡刺骨的寒涼,昏暗中的光點,沒過脖頸的窒息感,沈洪福緩緩握緊雙手。
“她的屍體被肢解了……跟石頭一起裝進肥料袋,沉到公園的湖底……凶手大概是園丁一類的,能接觸到修剪樹木的鋸子。”
12
第二次從訊問室裡走出來,沈洪福步履沉重、神情恍惚,再不似初次的輕鬆愉快,他寧願這些事從未發生。
此時接報案大廳裡又多了一對母女,母親正教5歲的小女孩將手中的錢包交給民警姐姐。
打開錢包,裡麵正好有一條項鏈,找到項鏈的小夫妻又驚又喜,幾乎是瞬間解除誤會,擁抱在一起。
過不了多久,妻子就會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滿懷期待地迎接新生命吧。
麵如死灰的中年婦女與笑逐顏開的小夫妻擦身而過,視線掠過那個拾金不昧的5歲小女孩,壓抑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奶奶怎麼哭了,是誰欺負她了嗎?”小丫頭怯生生地仰頭詢問媽媽。
“噓……娜娜最乖了,警察叔叔會保護奶奶的,奶奶隻是想家人了。”
“就像媽媽想爸爸那樣嗎?我想爸爸時也會哭。”
“嗯,爸爸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的,奶奶的家人也一樣,會陪在奶奶身邊。”
媽媽輕聲哄著女兒,牽著她離開公安局,彼時夕陽被天際厚葬,她們身後忽然多出一道影子,如同三人相依為伴。
就連已死的八卦大叔都回家了,沈洪福歎了口氣,默默走到中年婦女近處:失去了唯一的女兒,她的頭發幾乎白了大半,生命力在迅速消散……
冤穢境既成,事主將無法入得輪回,大概會長久滯留人世間吧。
中年婦女神情呆滯,又像是回光返照般撲向沈洪福,作為母親的直覺,她認定眼前的年輕人一定知道許多與她女兒有關的事。
“我女兒,她現在好嗎?她還痛苦嗎?她能安息嗎?”
緊緊握住蒼老粗糙的手,視線越過她肩膀後所能停留的地方,年輕女孩已經恢複了完整的模樣,她努力展現出笑臉,向沈洪福點了點頭。
“阿姨,她現在很平靜……托我跟您說幾句。”
聽完這句話,中年婦女終由無聲垂淚變為低聲啜泣。
“上個月是您的生日,但是她忘了……對不起。”
“您每天做的晚飯她都沒怎麼吃……早知道就不減肥了。”
“好好生活,養一隻貓吧,她最喜歡貓了,會經常來看您和貓的。”
沈洪福有一搭沒一搭的複述著,原本嘈雜喧嘩的大廳被安靜緩緩淹沒,全世界仿佛隻剩一位母親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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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祖宗為何不讓洪福直接跟亡魂對話:民間有種說法,鬼和人之間隔著一層界限,鬼看人跟人看鬼一樣,都是很模糊的,加上很多鬼分不清死亡的感覺,以為自己還活著,迷迷糊糊地遊蕩著,然而如果有人和鬼對視或對話,這一層界限會被突破,如同打開了“鬼門”,周圍的鬼魂會瘋了一樣纏著這個人。
所以,洪福隻幫鬼魂跟活人傳話,並不直接跟鬼對話(其實有祖宗在也沒關係,就讓祖宗享受一下英雄救美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