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雲(6)(1 / 2)

17

深沉如湖水的喑暗,卻清澈透明,如今朝外冒著絲絲黑氣,向沈洪福顯現出幽邃與明淨交界的奇景。

他雙眼微微閉合不敢細看,睫毛在皎潔月光下映射出細細密密的影子。

側臉枕在月猇海神的肩膀上,頰邊帶著些許紅痕,頭發略顯淩亂,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困倦得將要睡去。

待耳邊紛亂的撲簌振翅聲消失,緊抱的臂膀亦有鬆動,沈洪福才如驚醒般掙脫出另個“自己”的懷抱。

“搞定了嗎,這麼快……”

月猇海神輕輕抬了抬下巴,以示肯定。

“好耶!不愧是海神大人!鼓掌!”

沈洪福模仿著【本山鼓掌.gif】,兩隻手在胸前舞出殘影,硬是在闃靜虛界弄出了雷鳴般的響動,哪怕貞子探頭出來也得先喊一句“うるさい(吵死了)”。

誰知他中途還故意停下來詢問:“我這樣會不會很吵?”

不吵,你繼續。

月猇笑眯眯地凝視他,臉上寫儘“我看看你還能整出什麼活兒來”的心思。

“不了不了,手拍麻了。”沈洪福自然是見好就收,馬屁拍得過了就敷衍了,他四麵踅摸了半晌,最後還是回到祖宗麵前,舉起手臂像告彆那樣揮動。

“祖宗大人,既然都解決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哦?”

你自己全部都決定好了,那就回去吧。

口頭雖答應了,但祂無有動作,這冤穢境內連鳥都飛不出去,顯然是不打算放沈洪福走。

二人相對而立,像是倒懸在鏡子中的無相法身,正與反,浸淫在紫湖的空白與虛無間,泛著陰暗的漣漪。

“誒?真奇怪,為什麼我穿的是高中畢業典禮的那套襯衣西褲?”沈洪福恰好低頭,隨口扯了個新話茬。

短暫的沉默過後,月猇血紅的瞳孔收縮成束,又向他侵進半步,裂開嘴吐出長長的蛇信子,唇下儘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那天我一直看著你。

猩紅的花破雲而出,天光一片閃白,花瓣如血滴灑高空,群起驚鳥如掠過的幻影。

與你相比,其他任何人都不過如此。

微妙的氣氛使沈洪福進退失措……太嚇人了,太難聊天了,多說半句都緊張到心跳加速、耳根赤紅。

他的腦子急速運轉,很快想到打岔的話頭。

“說起高中畢業典禮,我倒想起來,那天我還在升旗台上表演過節目,唱的是《愛拚才會贏》。”

說罷他還不忘給自己“登登登登”打拍子,捏起拳頭假裝話筒在手,不管不顧地繞著圈子引吭高歌。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

唱到高|潮時甚至還把拳頭遞到祖宗嘴邊,試圖讓祂也加入。

可惜未等唱出最關鍵的“愛拚才會贏”,月猇海神輕彈響指,沈洪福腳底一鬆,“唰啦”地掉進了湖水中。

緊接著他就醒了。

怎麼,我唱歌不好聽嗎?他躺在寢室床上忿忿不平地哼著。

18

三日之後,蓮花公園的中心湖邊。

黑黃相間的警戒線內,莫警官正和身著青灰長衫道骨仙風的中年男子並立閒聊。

“老師傅,這湖雖不大,可水抽得慢呀,辛苦您跟著我們守了三天,瞧出任何異狀了嗎?”

早在三天前,莫警官就收到沈洪福發來的微信消息,大意是湖中心有口棺材千萬彆打開,其他已無礙。

本來湖裡放棺材這件事就超出了他人民警察的認知範疇,沒曾想海闊集團|派來的風水大師更是危言聳聽,非要說什麼抽乾水必死人。

要不是看在海闊的麵子上,他早用“詛咒公職人員、傳播封建迷信”的罪名把這個“假大帥”給逮進局子了。

不過,也難為這位風水大師日日夜夜都在湖邊來回轉悠,神色儘是不解,還一副精神崩潰狀念念有詞。

“太乾淨了,乾淨得很呐,完全不見有東西的痕跡,怎麼回事啊?陣……這就被破了??”

好幾次,他都想詢問現場民警,背後是否有高人運作,次次話到嘴邊都被林大隊長莊重嚴肅、不可褻瀆的神情噎回去了。

而在剛剛,就在第三日的下午,於眾人驚呼喊話聲中,湖水終於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