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口在隱隱作痛。
這感覺讓她有些似曾相識,仿佛從前也這般痛過,可是她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很快,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定神之後,便一點一點地將顧宗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顧宗是個十分注重整潔的人,即便他年過六十,肌膚滿是皺紋,因常年生病,手腳也跟著不大利索,七角巷那簡陋的小院子卻依舊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
他的衣裳不多,且全都是些素色的衣袍,可每每穿在他身上,月夕總能從中品出些士人獨有的儒雅氣質來。
月夕將他的腰帶重新係上,所有工具都擺回原位之後,便從自己的袖袋裡掏出一把梳子。
她是黎陽縣裡唯一一個修顏女,每每死人,她都會被叫走給死者修顏,有時候被叫得急了,來不及帶那些胭脂水粉的物什,所以她身上會常年帶著一把梳子,以確保能給死者最後的體麵。
可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將這份體麵用在自己阿爺身上。
顧宗的頭發花白且稀疏,月夕鬆了他的發帶,放在一旁,又將那些花白的頭發握在手裡,任由梳齒在其中遊移著。
突然,她神色一頓。
不對。
顧宗頭發的氣味,很不對。
身為仵作,顧宗對所有氣味與細節都十分敏感,所以無論是洗頭、淨身還是洗衣裳,他隻用皂角。
因著這個習慣,月夕也隻用皂角。
可此刻顧宗頭發上竟是多了一股味道,這是獨屬於煙花柳巷胭脂水粉的味道,而且價格不便宜。
此刻正躺在顧宗隔壁的彩蝶娘子身上,便有這樣的味道。
棲月樓。
月夕腦海中立刻出現了這三個字。
印象裡顧宗從來不會去那種地方。
難道他昨日要尋的人就在棲月樓裡?
霎時間,很多莫名其妙的問題如洪水般從她腦子裡奔湧而出,惹得她的心跳也跟著砰砰直跳了起來。
將顧宗的屍首領回七角巷,又料理完顧宗的後事,時辰已過酉時。
秋日裡天色黑的早,一眼望去,路上景物已經朦朧一片。
連綿大半個月的大雨雖早已停歇,蒼穹之上依舊一絲月色也無,隻剩幾點星光倔強得發著光,試圖籠罩整個世界。
趁著朦朧的夜色,月夕換了一身粗布衣裳,隨意拿了一塊布當了麵巾,將臉遮了起來,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悄悄隱沒在了昏暗的星光之下。
兩刻鐘後,月夕在繁華的棲月樓後院角門處停下。
上一回,她便是從這裡悄悄進入棲月樓,給彩蝶娘子的侍婢小欣修的顏。
月夕正欲敲門,小小的角門突然吱呀一聲從裡麵推開,從裡頭鑽出一個小龜公的腦袋。
夜色很暗,他似是沒看見隱沒在黑暗中的月夕,隻自顧自地環顧了一圈,確定沒人之後,這才放心打開角門,從裡頭拿出了一個點心盒子,如珠似寶地捧在懷裡,從裡頭走了出來。
月夕看了眼他離開的背影,那小龜公並未走遠,隻是在前麵不遠處的角落裡停了下來,隨後蹲下身,將懷裡的點心盒子打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懷裡的那盒點心上,月夕趁機從角門溜了進去。
棲月樓是夜色越濃越熱鬨的地方,時至戌時,棲月樓裡幾乎燈火通明紙醉金迷,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更彆提時不時傳來的鶯啼燕囀之音。
角門不遠處便是姑娘們的浣衣房,夜色之下,依舊有幾個侍婢蹲在井邊漿洗著衣裳,月夕環顧了一圈,繞過廊下晾曬著的衣裳,往角落處一處不起眼的木門走去。
木門並未上鎖,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