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月夕看著的貞娘猛地一愣,抬起頭不知所措地看了過去,“這位……娘子,你……”
她“你”了許久,始終說不出半句話,大約是驚詫的,又或許是詞窮,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位仵作娘子,貞娘可是大郎最寵愛的妾室,你可莫要空口汙蔑。”穆金花道。
月夕沒有理會穆金花的話,隻走向貞娘,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起初我一直弄不懂你為何要殺小寶,小寶雖然頑劣,但終究隻是個頭腦心智都沒長全的孩子,就算對人有所得罪,也該由穆二娘負責,可你依舊殺了他,還偽裝成了被河妖咬死的假象。”
庭院中的眾人不知她會說出這番話,一個個目瞪口呆,獨自捋著月夕話語裡的內容。
蘇蘭與蘇朗頭一回來,又是個愛湊熱鬨的急性子,在眾人無話之隙,兩人不約而同地回了一句,“是呀,那她為何要殺了那個孩子?”
正此時,被穆村長叫下去拿柴刀的奴仆走了過來,他手裡拿的是一把最普通不過的柴刀,約五寸長兩寸寬。
月夕接過柴刀,掂量了一下,遞到了穆金花麵前,“敢問穆大娘子,當晚你見著的那柄長刀,比之這一把柴刀如何?”
穆金花原本就很是不悅,被她這麼一問,本能地想要拒絕回答,誰想餘光掃到了穆村長那雙銳利的眼睛,倏地老實了。
“大約……大約比這把柴刀更長一些,更細一些,看形狀,做工似是也略有粗糙。”說完,她便拉著三個孩子往後退了好幾步,免得再次被月夕叫到。
月夕微微頷首,轉身朝王玨看了一眼。
王玨會意,站起身來,也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根長棍子,給月夕遞過去。
月夕接過,再次問穆金花,“穆大娘子,那這個呢?”
穆金花本就被她問得不耐煩,可看到月夕手裡的那根長棍子時,她愣住了。
這不過是根普通的木頭棍子,可無論是形狀、樣式、輪廓、長短,看上去與那日小寶手裡拿著的長刀很是相像。
可是,月夕手裡的這根是木頭棍子啊!
穆金花細細打量了許久,才道,“像。這是何物?”
“凶器。”月夕道。
穆金花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不過是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棍子,怎麼就成了凶器?而且她記得十分清楚,那日瞥見的長刀是開了刃的,那隻兔子在小寶的手裡幾乎是血肉模糊。
“仵作娘子,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一會兒說柴刀是凶器,一會兒說這個東西是凶器,你要說柴刀是凶器,倒是挺可信,可你說這根棍子是凶器,”穆金花道,“那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凶器自然不會是根木頭。”月夕道,“而是這種樣式的瓷棍。”
毫無疑問,在場眾人幾乎沒幾人聽懂她的話。
月夕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繼續道,“小寶性情殘暴,在此之前曾想要搶奪衙門捕快的刀,未果後,穆二娘認為小寶被欺負,當晚便指使人往我們的飯菜裡下蒙汗藥,並將我們送去河妖之所,這足以見得穆二娘對小寶的寵溺。”
這段話月夕說得十分平靜,在場之人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好,尤其是穆村長,臉都綠了。
月夕繼續道,“穆二娘自然是想要給小寶再尋一把刀,普通的刀小寶定然看不上,是以穆二娘給他尋了一把製式形狀都不普通的長刀,隻可惜……”
她將手裡的木頭根子舉得高高的,“這是一把有主的刀。”
此刻,不僅僅是穆金花,就連蘇蘭與蘇朗都覺著有些不可思議,她手裡明明拿著的是一根沒有什麼殺傷力甚至連刃都沒有的棍子,怎地就是刀了呢?
“聽聞這幾年,穆大對一個人很是專寵,幾乎是她要什麼就給什麼,此人也很是懂事,幫著穆大做了許多事情,儼然成了穆大院子裡的半個管事。”
月夕說著,看向人群中那個一言不發的貞娘,“穆二娘做的是瓷器買賣,若是按照這根棍子的樣子做一套瓷器也未嘗不可,隻是府上除了穆大,沒幾個人能說動她做此事。”
一旁的蘇朗恍然大悟,連連拍手:“這麼說便都對上了!這位娘子仗著得寵,讓穆大求穆二娘幫她做這個東西,這也能解釋為何穆二娘知道府上會有這麼個東西,特地找尋過來給小寶玩。隻是……”
蘇朗撓了撓頭,“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若隻是把凶器,穆大也不會應吧?”
月夕將木棍朝王玨遞了過去,“勞煩縣尊說說,您是從何處尋來的此物?”
王玨清了清嗓子,聲音依舊溫潤,“早間路過穆大院子,瞧見偏院裡放了幾張織布機,覺著機器裡藏著這麼一根棍子很是好奇,便順手抄起來瞧了瞧。”
眾人臉色微沉,這哪裡是順手,分明就是特意去拿的,可即便如此,眾人也不敢質疑,隻是臉色更凝重了些。
月夕緩緩走近貞娘,問:“敢問那些織布機可是你提議主張製的?”
貞娘一直低著頭不言語,直到月夕相問才緩緩有所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