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琛把禮物放回車裡後, 才上樓回包廂。
待到十點半,大夥兒散局。迎晨和他都喝了酒, 被同事順道送回去。唐其琛住得稍近, 比迎晨早到家。
迎晨進電梯的時候,他電話跟著打來。
“到了麼?”
“你掐得很準啊,”迎晨說:“剛到。”
唐其琛的聲音聽起來很慵懶, 沁著笑,說:“當然準了, 掐著秒表算的。”又問:“你晚上喝了不少酒,沒事吧?”
迎晨:“沒事。”
唐其琛:“對了, 你弟弟是學什麼專業的?”
“軍械工程。”迎晨站在門口, 按密碼鎖, “怎麼?”
“他今天送了我一樣東西, ”唐其琛一隻手打電話,另隻手把玩著白色的電子狗,左瞧右瞧覺得稀奇, “這些小東西,做得還挺逼真。”
門開了,迎晨踏進玄關, “嗯?什麼小東西?”
“一隻電子狗。”
“電子狗?!”迎晨心一抖,又來這招。她趕緊提醒:“唐總, 這狗……”
還沒說完,唐其琛就接了話:“喲,還有開關啊。”
他順手打開, 迎晨兩眼一黑,已然聽到了電話裡狗吠的電子音。
“你離它遠點!”迎晨大聲,來不及了,裡頭“砰”的一響。
又炸了。
———
入秋已深,夜幕降下來的時候,涼意便多一分。
部隊訓練場上,戰士們清一色的橄欖綠短袖,齊吆口號正在拉練。今兒個分兩組對抗,李碧山是總指揮,厲坤是一隊的隊長。
特種訓練項目繁多,難度最大的就是待會要做的搶灘登陸。說白了,就是比哪隊先到達目標地。彆看內容簡單,其實對集體作戰以及戰術配合的考驗是巨大的。
厲坤迅速分好任務,指示:“從坦克裡出來後,林德和徐動交替掩護,明白?”
眾人:“明白!”
“得嘞。”厲坤係緊皮帶,目光炯炯望著外頭,“這次不比他們快個五秒,就彆吃晚飯了。”
他一聲令下,坦克蓋兒頓時被推開,林德飛快地竄了出去。
二隊的人估摸著是逮準了厲坤,主力隊員都來攻擊他,林德這邊兒顧不上,全靠他一人突破障礙。
碎石路上匍匐前進,尖石子兒磕在腰腹上跟撓癢癢似的。厲坤的個人能力是隊裡最出色的,比既定時間還要快地搶灘登陸成功。
他把紅旗給取下來,拿出信號槍往天上一崩,“啾——砰——”高空拉出一道流星尾巴。
幾裡外的指揮車裡得到訊號,李碧山按下擴音器:“一隊獲勝。”
林德在泥巴地裡滾了一圈,隻有大笑時的牙齒是白的,他衝著厲坤豎拇指:“哥,厲害。”
厲坤下巴一抬,還是那副嚴肅臉:“歸隊。”
林德覺得這人簡直了,摸著腦袋匪夷所思:“自從放假回來,就沒再見他笑過。”
一旁的戰士尋思著:“莫非是得了麵癱?”
林德一想,不是沒有可能啊,他問:“咱醫療室能治嗎?”
“他這麼嚴重的,估計難。”戰士搖了搖頭。
不怪他們猜測,厲坤回來的這兩個多月,比以前更嚴厲。休息時也不跟人聊天,一個人去訓練館或者操場,打拳、引體向上、俯臥撐,胸肌腹肌是越練越硬了,人也是越來越冷了。
林德找到他,套近乎地說:“厲哥,明天不是放假麼,要不再去我那兒做飯吃?”
後頭那句“叫上晨姐”還沒說出口,厲坤直接給拒了:“不去,有事。”
“哎?哎!”林德衝著他的背影嚷。
厲坤單手一甩,把迷彩外套搭在肩上,背影融進夜色裡,有種消沉的頹靡感。
他沒騙林德,第二天是真有事。
這天正好是孟澤生日,早約定了。孟澤怕他不來,特地放消息:“放心吧,小晨兒不過來。”
當時厲坤聽得火氣嗖的一下就飆了,“你什麼意思?”
隔著電話又打不著,孟澤才不怕呢,刺他:“就你想的那個意思。”
厲坤說:“你找死。”
孟澤嘁了聲:“也不知誰在找死。”
厲坤當即掛了電話,但到了這天,還是乖乖地來給壽星慶生了。
一是,他和孟澤多年兄弟,真心實意擺在這兒。二呢,他有點摸不準自己的心,內裡滋生出的那麼點不甘心,想來看看,迎晨是不是真沒來。
孟澤今日設宴的公館,不是杏城最響當的,卻是杏城最貴氣的,這個“貴”體現在身份上,一般的有錢人還不接待。聚的是個背景和層次,孟澤和這館子的老板交好,七樓最大的閣間都留給了他。
厲坤挨個兒打了招呼,坐在高腳凳上,他掃視一圈。
還真沒來。
孟澤在飯局上已經喝了一輪酒,加之逢喜事,精氣神特彆好,過來遞了杯酒:“眼珠找什麼呢?到處瞅。”
厲坤接了酒,跟他碰杯,沒說話,一口乾光。
孟澤瞧了他半晌,嗬的一聲笑,挑眉也把酒喝完。
“哥今兒個三十,能來的都來了,小晨兒該打。”孟澤捏著空酒杯左晃右晃地玩著,說:“她公司有個特重要的客戶要接待,走不開。”
厲坤彆過頭去,找酒。
孟澤看穿了他心思,伸手招呼,侍者很快過來倒酒。
酒液紅透,一點點地滿上。
孟澤招呼侍者:“忙去吧。”他把酒杯端給厲坤,說:“時間最是留不住,以前小晨兒一小丫頭片子,成天跟在我後頭,現在可好,長大了,有本事了,知道掙錢了。”
厲坤沉默,一口下去,酒杯又空了。
孟澤拍拍他肩膀,“你倆的事吧,我覺得……”
“你有完沒完?”厲坤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麼煩,管對方是不是壽星,直接拿孟澤開刀。“你多吃幾塊蛋糕行嗎?老奶奶講故事呢?啊?”
孟澤不惱,嗤聲笑起來,“可不是講故事麼。”
厲坤一團火燒在舌尖,又這麼活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厲哥。”孟澤轉了邊,和他一排,說話清晰認真了些。“倆月前,迎晨被燙傷過。”
厲坤身形一怔,耳尖微動。
“被開水潑的,手背脫了一層皮,上回我見她,那印兒還沒褪乾淨。”孟澤心裡有塊明鏡,判定:“那天你倆鬨了吧?”
厲坤從煙盒裡掏出煙,咬在嘴裡,點火的動作都有點急。
孟澤一聲感歎,“也行,甭管好的壞的,至少話說清了,彆讓彼此誤會,坦坦蕩蕩地見麵啊,吃飯啊,都有個說法,總比不清不楚的好。”
他瞅了眼厲坤,平靜說:“我聽迎璟說,小晨的老板對她挺上心。”
厲坤終於有反應,側過頭看他,好像在問,迎璟怎麼知道。
孟澤:“上回迎璟給我打電話,炫耀他最近的新發明,這小子,腦瓜子是真有智慧。他說這些發明裡,最實用的還是電子狗,哦,對了,他也送了一隻給唐其琛。”
厲坤莫名其妙的,就這麼來了精神,十拿九穩的語氣,藏不住諷刺,說:“炸了一肚子墨水吧。”
孟澤:“墨水?那多不友好。炸是炸了,但炸出了一肚子的紅色喜糖,還是進口的——喜慶,洋氣!”
某人手裡的酒杯,差點沒被捏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