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晨聽了半句,咬著唇,臉更紅了。
“你能不能有個正形兒啊?”她嘟囔:“三十歲的人了。”
厲坤挑眉:“三十歲怎麼了,你不還是我的人麼。”
迎晨掌心軟軟的,推開他的臉,“騷話連篇,我走了啊。”
看著她進了大廈,厲坤才笑著發車離開。
———
一上午,公司連著開了兩個會議,迎晨雖受邀與會,但許偉城似是故意,全程沒讓她發言。在座都是審時度勢的人,靜觀其變,誰也不草率站隊。
散會後,八卦就在辦公室給傳開了。
“聽說了沒,今天開會,迎部長被許董給冷落了。一句話都不讓她說。”
“他倆關係以前不是挺好的麼?”
“還不是因為迎部長對礦難事故的內部處理結果不滿意,上回拍了許董的桌子。”
“說真的,那結果真有點兒護短。我要是晨姐,我也生氣。”
同事左右環顧,確認沒人後,才壓低聲音小聲道:
“咱們集團都在傳,晨姐原本是調不回總部的,但當時的唐總說,要他回來任職可以,條件是,必須讓晨姐也平調回來。”
“現在唐總走了,晨姐沒了靠山,能不受人排擠麼。”
“不會吧,我看許董以前也挺器重她的呀。”
“那還不是看在唐總的麵子。”
“唐總什麼來頭?”
“家族企業的大公子吧,家裡好有錢的。”
這段日子工作暫遇不順,好在迎晨心態尚算不錯,幾番調節也穩了下來。她想起剛入公司時,唐其琛教給她的十字箴言:
做好分內事,少聽閒人語。
時間輪回,倒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迎晨自個兒找樂子,低頭笑了笑,繼續處理工作。
周三這天,她下班後去看了一趟厲明遠。
迎晨知分寸,下午就打過電話給徐阿姨,得知厲敏雲與李歆苑晚上有事兒出門,可以避開。所以她才選在這個時候過去。
徐阿姨估摸著她也不會久待,所以簡單下了兩碗鹵肉麵,還給她煎了個黃燦燦的雞蛋蓋在上頭。
說來也奇怪,厲明遠這個病,連兒子都不太認得,偏偏對迎晨還算上心。她一來,老爺子眼兒發亮,笑得樂乎乎,指著電視機示意迎晨來看。
戲曲頻道,裡頭男生女相,甩著水袖,擺著身段,胡琴銅鑼齊奏,精氣神倍足。
迎晨大方捧場,邊把包放下,邊說:“呀,唱的是《青園春記》,對嗎?”
厲明遠神如孩童,不懂應答,但臉上的笑在明顯加深。
迎晨挑眉,左腳忽地往後一勾,膝蓋微屈,模仿水袖飛的動作,蘭花指軟軟一翹,竟是跟著裡頭的曲調節奏哼唱了起來。
小時候在孟澤家玩,孟父也愛聽戲,常教他們兩手,迎晨也算耳濡目染,有點兒意思。
這投其所好又開朗大方的舉動,哄得厲明遠眉開眼笑。老人家像個小孩兒一樣,還真心實意地鼓起了掌。
徐阿姨站在門口,笑容亦深,頗為安慰。
半隻曲唱罷。
迎晨撓撓鼻尖,不好意思道:“我就會這幾句。”
徐阿姨朗聲樂嗬,厲明遠也跟著愉悅。老中青三代,共處一室氣氛融融。
“來,老爺子,小迎,先吃麵條吧。”徐阿姨招呼。
三個人圍坐餐桌前,迎晨把碗裡的鹵肉夾了一大半給厲明遠。
“叔叔您多吃點。”
厲明遠眨眨眼,筷子指了指。
“對,吃肉肉。”迎晨哄著:“這樣才會長高高。”
厲明遠拿起筷子,吃得飛快,像個受了表揚的學生一樣。
吃得差不多了,迎晨放下碗筷,對徐阿姨輕聲:“阿姨,您來一下。”
二人走到窗邊,徐阿姨不明所以:“小迎,什麼事啊?”
迎晨從包裡拿了五千塊錢,塞到她手裡。
“哎呦哎呦,這我不能拿。”徐阿姨忙不迭地推辭。
“您拿著,我買東西不方便,會讓厲坤姑姑看出來的。”迎晨堵著她的手,不許她還回。“而且這個錢,您彆讓他們知道。”
“這……”徐阿姨欲言又止。
迎晨很坦誠,繼續說:“他姑姑是什麼樣的人,阿姨您應該清楚。錢到她手裡,就吐不出個全數了。”
徐阿姨靜默片刻,亦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據我所知,小厲這些年,沒少給錢呐。”
厲明遠在位時,厲家也隻能說還算不錯。但到底不像孟澤迎晨,有本事的親戚多,又什麼行業都有,帶動了整個家族的旺盛。
厲坤經濟充裕,但也不是取之不儘。
這個理兒,迎晨怎會不明白。
“錢您拿著,萬一有個什麼,也能應應急。”
徐阿姨也是個磊落直爽的人,話到這個份上,她點了點頭,答應:“好,明天我去辦個卡,單獨存著,消費一筆都會有短信,我就截個圖發給你。”
迎晨也爽快,“行。”她打趣:“阿姨您真與時俱進,還會截圖。”
徐阿姨接受讚美,“那可不,我也會玩漂流瓶呢。”
一老一少對視一笑,輕鬆極了。
但這和諧氣氛沒保持太久,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響,還伴著隱約的對話。
“煩死了,說好的免費購物大巴車,那些人給打槍一樣,座位全給占了。害我白下去等了。”
“媽,我早說讓你彆去了,一顆大白菜能便宜多少錢啊,非得跑那麼遠。”
門開,厲敏雲與李歆苑雙雙踏進玄關。
這下巧了,來了個正麵遭遇。
厲敏雲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不耐質問:“你來乾什麼?”
迎晨不語,徐阿姨往前一步,攔在二人中間,笑臉打圓場:“厲大姐回來了,吃過了嗎?”
厲敏雲心煩著衝迎晨道:“還嫌害得咱家不夠慘是吧?”
仗著在自家地盤,她音量頗足。這一嗓嚷的,連餐桌上還在吃麵的厲明遠,都受了嚇,拿著筷子顫顫抖抖,一臉懵懂。
迎晨起先還想著忍,但這一下,忍不住了。
她皺眉,平聲提醒:“能不能好好說話?讓老爺子安安靜靜地把麵條吃完。”
“嘿?你還使喚起我來了是吧?”厲敏雲掄衣袖的動作陣仗十足,“你要搞清楚,這是我家!”
“是你家,你也得先讓老爺子好好吃完這頓飯。”迎晨依舊平靜。
厲敏雲被噎得不行,“你,你不要太囂張。”
“我囂張怎麼了?”迎晨不怕事,向前一步逼近她,“我今天就這態度,怎麼,這就受不了了?那你們前幾天,把厲叔叔弄丟,怎麼就沒考慮過,厲坤他受不受得了?”
厲敏雲:“這是我們厲家的事,你管得著嗎?”
“管啊,我當然管得著。”迎晨不怒反笑,愈發從容冷靜:“厲坤是我男人,你說我能不能管?”
厲敏雲沒料到她說話如此直接,半天憋出一句:“簡直恬不知恥。”
“還行吧,要比這個,那我還是比不過您。”迎晨笑了笑,先是對著她身邊的李歆苑抬了抬下巴,“女兒呢,伸手要白食,能從表哥身上榨一分是一分。”
“手機是他買的吧,電腦也有他的份兒吧,平時的生活費就不提了,兩百三百,記也記不過來。”
接著,迎晨又衝厲敏雲眨了眨眼,“您吧,就更厲害了,厲坤給他爸的生活費,給徐阿姨的工資,還有出差時,沒少留應急的錢,您該貪的都貪了,該退的,一個子兒都沒退——怎麼,厲坤不問您要,您就假裝失憶啊?”
迎晨性子裡藏了團火,真要跟誰較勁,這冷刀子劃人的方式,真挺有殺傷力。幾句話,已讓厲敏雲和李歆苑臉色如泥了。
“你,你少在這造謠,我每一筆開銷都是有賬的!”厲敏雲強撐鎮定,理直氣壯。
“行啊,賬本拿來我瞧瞧。”迎晨笑著伸手,掌心向上,勾了勾手指。
厲敏雲舉眉揚目,嗬斥回去:“你有什麼資格看?”
“他是我男人,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迎晨又向前一步,“這話聽不懂嗎?需要我給你解釋嗎?”
她眉眼之間的平靜收斂,鋒芒開始放閘。
“我十八歲追他,追得整個軍區大院驚天動地。有件事希望您明白,我迎晨喜歡的男人,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我想要,就一定要的到!”
“彆拿你們是一家人說事。”迎晨早早把厲敏雲的說辭堵死,直視她,一字一句道:“厲坤的錢,全是拿命換的,你以為容易啊?你以為你倚老賣老,仗著個姑媽身份,就能對他為所欲為?——你要真疼他,真把他當家人,就根本不會像隻吸血鬼一樣。”
迎晨語速漸快,句句往人心窩裡刺: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是壞女人嗎?行啊,我乾脆就把壞人做到底。今天我話就撂在這,你,還有你——”
她手指挪向李歆苑,“以後再貪厲坤的錢,不把他的錢當錢——信不信我就有這本事,讓他不認你這個姑媽!”
厲敏雲氣得臉發抖,偏偏半句反駁也說不出口。
迎晨杏眼藏刃,發起狠來,像是紅塵軟刀,刀刀見血。
“彆拿這個男人的溫情和慈悲,當你們貪心邪念的工具。”
最後一句話,迎晨聲音輕了,
“你們不疼他,我來疼。”
一支煙的時間,語畢。
迎晨拿起包,外套擱在手腕上,冷靜的轉過身。
再抬頭時,她愣住,所有人都愣住。
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
半邊門縫敞開著,像是一道明晃晃的傷口。
厲坤站在那,沉如水的目光裡,波瀾隱隱乍現,眼含淚光點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不死心地再到這兒來問一下,老板們,《情夫》這個書名好聽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