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朝朝頻顧蘭花草(2 / 2)

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轉眼秋天到,移蘭入暖房。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開,能將夙願償。

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聽的歌,我們那個年代,正是風靡《蘭花草》的年代,此時此刻此景,唱出來真是說不出的辛酸。

“你家鄉可在江南?”

“你怎麼知道?”

“我隻記得,蘭花草在江北是長不活的。”

“有什麼長不活,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他有些吃驚,“我可以理解為你在暗示我,並非漢人才可以坐擁天下?”

完全正解。我隻是稍微點撥了一下,他就能猜到我的意思,我都不免有幾分佩服。

“你怎麼看?”

“我?”他口氣有些古怪,“我從來……就未覺得,天下隻能是漢人的。我們女真人,也曾問鼎過中原。”

他的祖先,完顏阿骨打,的確問鼎過中原!

前頭是獵獵夜風,稀稀沉星。

漫長的一日,終於要過去了,我不覺在心裡慶幸著。

“你怕嗎?”

我抓緊了他腰間的錦帶,像是在對自己說,“有什麼好怕?”

不就是我喜歡的人娶了一個喜歡他但他不喜歡的女人而已,我難道要和那些古代閨中女子一般哭哭啼啼嗎?我不要!

我是我,不是任何人能夠代替的。反正我是孑然一身而來,大不了再孑然一身地回去。空空而來,空空而歸,不過如此。命運要耍我,我就接招便是,這才是我應該有的姿態!

醜時,我們抵達了建州境內。額亦都在南大門前接應我們,遠遠便瞧見城內燈火通明,顯然是這次喜事還未結束。

我不禁唏噓這破婚事,有必要這麼折騰嗎,心裡卻是莫名添了幾分堵。

額亦都下馬相迎:“大貝勒,可將小女安置妥當了?”

褚英拱手應道:“將軍放心。”

額亦都臉上緊繃的神色這才送下來幾分,畢竟為人父母,擔心子女安危也是再自然不過的。南大門換了守夜的衛兵,正好是額亦都的部下,於是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赫圖阿拉城中。

若按照平常,此時城中早已萬籟俱靜,可偏偏今日卻是一點也瞧不出入夜的感覺,倒與那沈陽城中酒肆裡一番模樣。

額亦都感慨道:“今日汗王雅興大發,大殿裡頭的人都還沒散,陪著汗王有說有笑呢。”

“如此說來,老八他豈不是還在陪著葉赫那幫人?”

“如何要得他陪?”額亦都口氣略帶不滿,“汗王請來的人,當然是汗王自己作陪了。”

褚英笑笑,隻當沒聽出了所以然來,轉頭來問我:“要去瞧瞧熱鬨嗎?”

“時辰有些晚了。”我婉言拒絕。

“不晚,”他十分有興致,故意道,“你就算是回去,也是睡不著的。”

一旁的額亦都輕咳一聲,想是誤會了我與褚英的關係。

我躲避著額亦都有些彆有用意的目光,原本夜間涼氣逼人,嘴上有些哆嗦結巴道:“真的不了。”

褚英一瞧我這番拒絕,隻好作罷,不讓我難堪:“那便依你。”

他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仰頭望月,隨口調侃道:“還是城裡的空氣好。”

遠處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來,“將軍,將軍,你快些回汗宮大殿吧。”

額亦都瞧了一眼,歎氣道:“八成是殿上又鬨一出了,我得趕快過去。今日之事多謝大貝勒相助,我額亦都定不負大貝勒這份恩情。”

褚英托住他將將要俯下去的身子,“我說過不必如此,此乃我褚英分內之事。”

額亦都目光堅定地朝褚英一點頭,便告辭去了汗宮。

一下子又隻剩我與褚英二人了,他見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有些抱歉地將外衣脫了下來。

“不用……”我話還沒說罷,他已經毫不由我拒絕地將衣服披上我肩頭。

“我說當你是朋友,可沒說不當你是姑娘,”他自顧自笑了起來,無奈地瞅著我,“雖然你與我妹妹孫帶一樣,淨愛做些我們爺們兒做的事。”

我半撅著嘴,“咳,你這是誇我還是在貶你妹妹?”

我是顧念著他一路上挺照顧我,才與他開了個半冷不冷的玩笑。

“彆耍嘴皮子,”他敲敲我腦袋,下手絲毫不留情,“我送你到文館吧。”

我縱然心裡暗罵他這廝真沒情調,但麵上卻沒有再拒絕。原因有二,其一是我今天剛做了虧心事,不敢走夜路;其二是我路癡,黑漆漆的十有八九找不到回文館的路。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倒讓我對褚英此人有了新的認識。之前因他曾打算以我為籌碼之事心存芥蒂,但不可否認,一直以來,在赫圖阿拉城中他幫了我不少。他也許不同皇太極的睿智沉穩,圓滑細膩,但是他愛恨分明,固執專一,甚至為了自己所堅持的事情,會不計後果不顧安危。

這樣的褚英……一直在掩藏、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感情,原本我並不能理解他對代善的無私袒護,對□□哈赤的又愛又恨,對朋友的兩肋插刀……畢竟我沒有參與他過去的人生,但今日,我卻似乎有些能夠理解這樣的一個褚英。

我甚至在想,也許,有朝一日,我與他會是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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