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此情無計可消除(2 / 2)

逆著月光,我看見他有幾分憔悴的臉。原本心中滿腹疑問,在見到他後都拋諸腦後。心中唯一的念頭是:我等到他了,他平安回來了,就好。

我突然發覺,我竟然不知不覺中,變得如此的依賴他,如此的不想失去他。

事實證明我的預感不是空穴來風。第二天,此事便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說是昨天夜裡八爺府進了刺客,幸虧衛兵及時察覺,所幸隻有一個侍奉的丫鬟受了傷,皇太極和他新進門的嫡福晉都沒有受傷。

我聽後,心中生疑。皇太極昨夜明明沒有睡在正屋,刺客根本是撲了空。現在想來,更是疑點重重,他本該是洞房花燭夜,卻都睡在了側屋,偏偏昨夜府上進了刺客……若說是巧合,擱在彆人身上可能,可擱在皇太極身上……絕無可能。

後來又聽得武納格說,這幾個刺客皆是漢人,極有可能是明朝派來的雲雲。

我腦中靈光乍現,憶起那日和褚英去沈陽時的見聞,舒爾哈齊神秘地去沈陽約見沈陽巡撫的張將軍,從他們的對話中看,分明是在密謀著什麼。難不成真與此事有關?

我自個兒瞎猜估計也猜不出什麼名堂來,心想褚英應該會知曉這之中的內情,正想去向他打探個究竟,說不定從那幾個刺客身上能撈著點線索。

誰知,又有消息傳來,那幾個刺客在獄中咬舌自儘了。這下死無對證,此事成了無頭冤案一樁。

之後,對於此事,皇太極未主動提,我便三緘其口。我想他不同我解釋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所以我也識趣地不拿此事驚擾他。

我在這側屋沒有住上幾日,就覺得無聊至極,便主動要求要回文館。雖然住哪裡都是住,但這八爺府畢竟不是我待的地方,文館好歹還有朋友,能見麵相聊幾句。我堅持要卷鋪蓋走人,皇太極雖然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沒有留我。

很好,日子又恢複平常,他還是當他的八阿哥。我還是做我的文館小學徒。

日子轉眼間到了明萬曆三十六年,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在北方過冬。

我成日縮在屋子裡不願出去,誰讓我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瞧見外頭冰天雪地我都害怕,說不定留個哈喇子都能結冰。

自上回烏碣岩大敗布占泰,建州與烏拉兩部之間的征殺就未曾間斷過,兩部的交情,也是時好時壞。布占泰怎說也曾受過□□哈赤的恩惠,又娶了□□哈赤的女兒為妻,如今這樣公開翻臉,明顯是想買斷與建州之間的交情,此舉雖為得到太大的響應,但畢竟點燃了導火線。

□□哈赤豈是會善罷甘休之人?布占泰此舉,正好讓□□哈赤找到了滅烏拉的借口。我甚至可以看到,這個部落血光的未來……□□哈赤是擴張步伐從未停止,他的野心也再明顯不過,統一女真,不過是他野心中很小的一個部分而已……

是的,一切隻差一個時機,等到時機一到,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將戰爭的矛頭指向猶如參天大樹一般的大明朝。

我在皇太極的熏陶之下,也開始讀一些兵書,審時度勢地跟他探討一下當下的時局。

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一如當初教我射箭一般耐心細致,我學的慢,什麼都是半桶水,多虧我老師還挺有兩把刷子,才把我教的有點樣子。

萬曆三十六年三月,□□哈赤命褚英、阿敏率5000人征烏拉。建州軍攻克烏拉部的宜罕阿林城,斬殺千餘人,獲甲三百,俘其餘眾。

而與褚英共同出征的阿敏,既不是□□哈赤的兒子,也不是五大臣之一,而是舒爾哈齊的第二子。舒爾哈齊一朝失勢,可□□哈赤卻並沒有將阿敏也牽連在懲罰之中,反而是更加重要這位自己的親侄兒,甚至授予了他半個旗的兵權。可見□□哈赤對舒爾哈齊還算是有些情分,又或者說,這是一種變向的政治收買。

烏拉本就在上次戰役中元氣大傷,布占泰也知道眼下並不是逞英雄與建州硬碰硬的時候,於是不得不委曲求全,主動來向建州求和提親,想要聘娶□□哈赤的四格格穆庫什為妻。

布占泰心裡的算盤人人都明白,眼下和親,不過是求的喘息的時間,以便日後卷土重來。□□哈赤當然也明白,可他仍舊欣然接受了,於是,這個穆庫什公主又成為了一件政治的犧牲品。我不禁有些為之扼腕歎息。女真部落間的這種奇特的聯姻政治,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城裡的女人,終究是要嫁出去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對於她們要嫁的對象是誰,從來不是她們所能決定的。

轉眼到了入夏,我坐在院中納涼,又到了海棠花開的時節,我滿心歡喜地守著這些花苞開放。

姬蘭端來涼茶,擱在石桌上,替我倒上了一杯。

我正伸手去接,誰知她手中的茶壺一抖,竟將茶盞碰倒在地,摔得破碎零星。

我顰眉,瞧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姬蘭,出聲問道:“你有事情?”

姬蘭連忙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殘渣,“奴才不敢。”

“你跟在我身邊也一年有餘,你有事情,切不可瞞我。”

姬蘭這個丫頭,做事從來心思慎密,少有紕漏,日想出子畢竟久了,我對她雖算不上十分了解,但她的性格我還是摸得準幾分的。

“奴才,奴才隻是在外頭聽到了些風聲,所以才……”

我輕搖著絹扇,閉目養神,“什麼風聲?”

姬蘭又重新倒了一杯涼茶遞給我,隻聽她顫著聲音,低聲道:“說是……八爺府上的側福晉有了……”

“砰——”

我扯著嘴角苦笑,這回,摔了茶盞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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