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小跑著跟了上去,卻也不敢離得他太近,總是隔著那麼一段距離。因為在她心目中,他是個大人,是個和阿布一般大的男人,縱使知道自己未來會嫁給他,她還是帶著本能的敬畏。
以前聽姑姑的描述,聽他四處征戰的故事,總以為這個四貝勒會是個勇士,就像草原上的勇士一樣,英姿勃勃,舉著大刀,在馬上喝酒。可那晚家宴上一見,居然是俊眉朗目,器宇不凡。跟草原上粗獷的勇士們比起來,那眉眼間居然還透著幾分英姿卓然的儒雅。他端著酒碗,微笑著讚揚她的模樣,竟是刻進了她心裡,難以忘懷。
那一晚的布木布泰還不懂,什麼叫做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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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大步流星地趕回了大營,站在氈帳外頭,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
他有多久沒有過這樣刻骨蝕心,這樣提心在口過了?上一次……還是在廣寧。
床榻邊除了大夫外,就隻有宰桑和博禮二人。
他步伐輕緩地地靠近,每一步都提心在口。
隨後趕到的布木布泰也跟著進了氈帳,規矩地立在博禮後頭,見氣氛這樣沉寂,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紮過針後,海蘭珠是雖然醒了,卻仍是氣息奄奄,性命危淺。
蹲在她枕側榻前,他幾近哽咽道:“你……可還記得我?”
床上的海蘭珠睜開一絲眼簾,氣若遊絲,像是想要說什麼,卻斷斷續續的。
他將臉湊近了些,拚命想要聽清她的隻言片語,隻可惜她氣息著實太淺,這一聲顯然已經耗費了全力,卻還是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淚,然後便再度昏迷了過去。
皇太極伸手去探她的淚,還是熱的。一想到她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他就失去理智般地開始瘋狂自責。從撫順到沈陽,沈陽到廣寧……他原本有很多機會,可以救下她的,然而他卻選擇了一條不歸路,親手將她送上了黃泉路。
他從孫得功處得知了事情的經過,知道這撥燒掉了糧草的明軍乃是熊廷弼的親兵後,更是恨不得親自去到順天府,殺了那個熊廷弼。冷靜下來之後,他想出了一計借刀殺人。他召集了所有遼地的影士,動用在京城的關係,不停地賄賂閹黨,乃至一眾曾經與熊廷弼結仇之人。人言可畏,既然言官之口可以殺人,正好替他報了這個血海深仇。丟了廣寧,熊廷弼難逃一死,隻是他要他死得再難看一些,至少要比烈火焚身還要痛苦上十倍,他才肯罷休。
他將手收回來,不忍再看她病態的麵龐,心中沉痛。
一旁的博禮在默默啜泣著,“四貝勒,她說了什麼?”
皇太極抱歉地搖頭。
博禮捏著帕子,哭得更是傷心了。
站在後頭許久的布木布泰忽然小聲說道:“額其格方才是在說……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你說……什麼?”
皇太極驚愕地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額其格方才說:‘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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