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金風玉露二(2 / 2)

皇太極平時日理萬機,就算回宮,也不會再後宮流連。納納合好不容易見到他一回,遂大吐苦水,抱怨自己在宮裡受了如何如何的委屈。

“大妃和側福晉都是科爾沁來的,難免會排擠臣妾……”

一聽是這些女人間家長裡短的事情,皇太極乾脆是充耳不聞,轉身對那侍從道:“去把我的馬牽來——”

納納合眼中眵淚,好生委屈道:“大汗可得為我做主……”

皇太極翻身上馬,終於是有幾分不耐煩了,譴備道:“你就是有怨言,也不該在我跟前哭哭啼啼。”

納納合猜到他多半是要出宮去,更是起了妒心,哀怨道:“大汗……真要娶彆人嗎?”

皇太極一字一句道:“她不是彆人,她是我此生所愛。”

光陰荏苒,世事無常,他娶了這麼多隔霧看花的“彆人”,才終於等到了她。

自十五歲那年起,除了她,就不曾有人往他心裡去過。這份深情,“彆人”不知吾心,又何談能懂?

納納合仍在胡攪蠻纏,情急之下,竟是緊緊抓著皇太極的馬鞍不放,“那大汗從前與我說的話,又算什麼呢?”

幾位侍從連忙將她拉開,提醒道:“大汗有要事在身,娘娘還請自重,不要逾越了才是——”

皇太極沉下臉來,道:“我給你的,是恩賜,不給你的,才是本分。明白了嗎?”

納納合咬唇,是妒火中燒,卻又不敢真在皇太極跟前發作。

“若是還不明白,明日我就傳旨給你阿瑪,讓他帶你回去再好生教教!”

皇太極擲下此言,便獨自駕馬而去。

出了懷遠門,便瞧見天邊掛著一隻紙鳶。

河邊一處草堤,兩位都統正追在葉布舒後頭,連聲道:“四阿哥可千萬悠著點,彆載進河裡去了——”

葉布舒手裡提著線軲轆,興高采烈地拽著長線,笑得彆提多開懷了。

海蘭珠坐在一棵槐樹下,正在給袁文弼換衣裳。她遠遠就瞧見了皇太極的身影,也未起身去迎他,隻道:“兩個小家夥跑得渾身都是汗,不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一會兒該著涼了。”

皇太極在她身旁席地而坐,“餓不餓,我給你帶了點心。”

“我倒是不餓,”海蘭珠細心地將袁文弼的小馬褂套上,問道:“你餓嗎?”

袁文弼見了皇太極,還是畏生,抱著海蘭珠的脖子,悶聲點了點頭。

葉布舒在河堤兜了個大圈,瞧見了阿瑪的白馬坐騎,連忙拋開線軸,氣喘籲籲地跑回樹下,抓起一個沙琪瑪就道:“阿瑪,我也餓了——”

海蘭珠趕緊拍開他臟兮兮的小手,“先過來換衣服。”

皇太極見此景這般和睦,倒真是像是鴻案相莊的尋常夫妻,先前的烏雲一掃而空。

兩位都統跟在後頭上前來請安,他也和顏悅色道:“你們且去忙公務吧。”

海蘭珠又熟練地給葉布舒換了一身乾衣服,用絹布給他擦過手後,才道:“待會兒還要用午膳呢,少吃些。”

葉布舒將手裡的沙琪瑪掰成了兩塊,遞了一塊給袁文弼道:“我們一人一半,這樣就不多了。”

見兩個孩子吃得正開心,皇太極才攬過她的肩,沉吟道:“回宮見你不在,嚇得我是三魂丟了七魄,生怕你又逃走了。”

海蘭珠奚落道:“以前尚還能躲,如今這遼東遼西,漠南漠北都是你的地盤,我能逃到哪兒去?”

“你還真想逃不成——”皇太極將她摟得緊緊的,懲戒地就是一吻。

葉布舒嚇得沙琪瑪都掉在了地上,趕緊一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另一手捂著袁文弼的眼睛,直呼道:“羞!”

海蘭珠推開他,哂道:“當著孩子的麵呢!說你為老不尊,真是一點兒也沒說錯。”

皇太極卻是得意,“四十不惑,還算不得老。”

海蘭珠執起一方絹帕給袁文弼擦著嘴邊的糖屑,感慨道:“從前為了躲你,是哪兒也不敢去,往後入了宮,也有三條五例的規矩,再不出來活動活動,真連馬都不會騎了。”

“以後咱們都不許冷戰了,隻議和。冷戰隻會兩敗俱傷,太不劃算了。”

“議和,也要有議和的誠意。”海蘭珠有恃無恐道:“你若誠心和談,咱們也得約法三章。”

皇太極失笑,“你想怎麼約法三章?”

“第一,不許你固執己見,意氣用事,你是一國之君,和親聯姻乃是籠絡蒙古的必經之路,一個女人,走個形式娶進門了又能如何?你不喜歡,大可以留在宮裡當個擺設,何必要較真。”

皇太極心生憐惜,“這樣和談,你可太吃虧了。”

“要做你的夫人,就得有這個覺悟才是。”

海蘭珠坦然一笑,繼續說道:“第二,不許你自作主張,限製□□,也不許耍手段。”

前段日子,他和範文程二人的小動作,她還會瞧不出來嗎?當時隻是覺得又可笑又可氣。

“福晉該遵從的儀製我都會遵從,但我也有自己的愛好,也想遊山玩水,廣交友人。真要我足不出戶,每日循規蹈矩地晨昏定省,我做不了。”

昨晚她獨自想了許多,雖然這些話說出來像是無理取鬨,但卻是她心裡真正害怕的事情。

她當然想做個賢妻良母,在家中相夫教子,可她是自由慣了的人,從前他們是郎情妾意,自由戀愛,可真有了個名分,隻怕就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這皇帝的後妃哪裡是那麼好當的?她倒不怕他們的感情不夠深,隻怕自己會被這苦悶的日子折煞得沒了脾氣。

皇太極還有什麼不肯依的,雙目爍然道:“你不想做的就不做,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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