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 / 2)

月雲傾從未去過江都,她自小在宜城長大。月府在她祖父那一輩,就鬨了分家,桂嬤嬤口中的大夫人名叫郭黎,是她的堂伯母,江都月府的當家人。

“哎,一路辛苦,勞煩桂嬤嬤了。”月雲傾快步到嬤嬤跟前,嗓音嬌怯怯的。

前些時日,月雲傾得了出宮的消息,心中雖歡喜,更多的卻是迷茫。七年前宜城月府被抄家,她便成了孤女。出宮能去哪兒,她已經沒有家了。

月雲傾想,能收留她的地方隻有另一個月府。除了同族,還有另一個緣由,郭黎是祖母的親侄女,舊時,曾來宜城探過幾次親。故而,月雲傾才壯著膽子寫信,或許念著祖母的情分,堂伯母很快回信,說離宮那日會派人在東榆巷接自己。

桂嬤嬤見她一副規矩,又小心翼翼的樣子,到底生出些憐意。緩聲道:“姑娘不必客氣,這是老身該做的。因不知姑娘何時出來,所以未買回去的船票。眼下不如早些去碼頭搭船?”

這時梅香卻插話道:“嬤嬤不必著急,今日能登船就行了。姑娘出宮排了這麼久,怕是還未吃午飯,聽聞附近的單記酒樓很有名,姑娘不如吃些東西再走。”

梅香是月府容貌最出眾的丫鬟,頗有幾分嫵媚風情,心氣兒很高。美人慣愛攀比,今日見到月雲傾,梅香倒少了半截傲氣。她這番問話看似在關心姑娘,實則是自己想見世麵。畢竟是頭次來京城,誰不想去第一酒樓看看呢?

月雲傾忙答:“不用麻煩,我用過午飯。時候不早了,便聽嬤嬤的,早些去碼頭吧。”

月雲傾本就是寄人籬下,哪敢多生枝節。梅香心裡卻不情願,也未扶月雲傾上馬車。這位姑娘隻是投奔月府的可憐蟲,討好她有什麼用。梅香自顧自從口袋裡拿出乾糧,跟著馬車邊走邊吃。

車輪咕咕作響,月雲傾的肚子不爭氣地叫起來,今日她隻用了一頓便飯,早已饑腸轆轆。好在這裡是鬨市,嬤嬤和丫鬟也不在車廂,她這才打開小包袱,拿出紙包的栗糕,墊墊肚子。

馬車駛過繁華的街市,小販的叫賣聲高亢,街邊還有賣藝人雜耍,叫好聲一陣蓋過一陣,那些繁鬨聲衝擊在月雲傾的耳畔,她伸手想掀開車簾,卻又在半空中頓住。

桂嬤嬤是堂伯母的人,會將自己的一言一行彙報,所以這一路上,她都要謹言慎行,給堂伯母留個好印象,往後的日子才能好過些。春風拂動珠簾,月雲傾隻能透過幾絲縫隙,窺見京城的一角繁華。

碼頭離主城並不遠,幾人趕在日落前登船,在船上食肆用過晚飯,便各自回房歇息。月雲傾的房間靠近船尾,內裡雖寬敞,卻蔓著些許黴味,她覺得憋悶,於是將花格窗戶支開。隔壁沒什麼動靜,想來嬤嬤和梅香歇下了。她這才悄悄出門,到艙外透透氣。

晚霞橫鋪了半邊天空,月雲傾獨自抱膝坐在甲板上,微波映出孤零零的倒影。曾被困在小小的四方天地,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落日長河,如今沉溺於萬頃波光,她隻覺得心中開闊。

忽然,靜謐的河麵激起陣陣水花。“嘩啦!”一隻濕漉漉的手勾住艙板,水花中冒出一個人來,月雲傾被嚇得彈起。

她緊縮在欄杆裡,瞧見一隻竭力上攀的手臂。可惜客船太過高大,側沿又磨得極光滑,那緊扣的手指一點一點陷落。

夕陽浸沒在河水中,隻留下一絲散漫的霞光。艙房裡的人早已入夢,倉促間她喚不來施救的人。但那隻求生的手,追不上前行的客船。

救還是不救,隻在月雲傾一念之間。不知那人是男是女,是善是惡。她唯一想到的,是客船明日到江都,那人如今奄奄一息,就算他不是好人,也沒力氣在船上作惡。

月雲傾早瞧見係在欄杆上的漁網,她迅速將漁網抽開,用力將另一邊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