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親,兒子以為,宦官雖為禍朝綱多年,我等世家多遭其害,然其勢並無根基,敗亡乃遲早之事,如今天下之爭,主在世家與外戚。”
司馬防微微點頭,追問道:“為何?”
“宦官之威。根源在於天子寵信,其權勢不在於自身,而在於天子。若天子勢弱,或新帝登基,則宦官之勢蕩然無存,若要剪除,隻需數十名兵士便可做到,可是外戚則不然。大將軍執掌左右羽林軍,統帥天下兵馬,可是此人一無治國之能,二有爭權之心,才是朝綱社稷第一大患。”
“嗯,說的不錯。如此說來,你以為袁公此計確屬妙計?”
“回父親,天下紛亂,若要爭勢或自保,所依仗者,錢糧、兵馬爾。二袁公所保舉之人,兒子不知,不過那雁門劉赫,軍勢強盛,若能令袁公路奪其勢力,之後屯兵於上黨與河內等地,大將軍之勢自不足懼也。屆時以袁氏為首,我等世家輔佐天子,安定天下,儘臣子之忠,自可名垂竹帛。”
司馬防麵露喜色,捋著胡須,看著自己這個長子,似是十分滿意。
“不錯,說得句句在理,雖有些許細枝末節考慮不周,但也算得體了。”
“多謝父親!”
司馬防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此時也落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直不曾說話的次子司馬懿,卻忽然開口了。
“父親,兒子以為大哥所說不然。”
“哦?”
司馬防和司馬朗都紛紛看向了這個隻有七歲多的司馬懿,麵帶驚異。
“你倒是說說,如何不以為然?”
司馬懿個頭也不過到司馬朗的腰部,體態也有些瘦弱,一個七歲幼子,此時卻是作出一副正經的模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家國大事,兒子不懂,隻是兒子知道一個道理。”
“是何道理,你且說來。”
“身家性命,家族榮辱,豈能交於他人?豈有令外姓將領進軍洛陽,而使嫡子在外接應之理?”
司馬防有些震驚,反複端詳著自己這個兒子,似乎想要確認如此大道理竟然是從這樣一個孩童口中說出的。
“可是袁公既然看重於他,精心培養十餘年,想必此人人品當是十分可靠。何況他雖手握重兵,但其官職,軍需的糧草器械,皆賴朝廷供給,若他有二心,自可罷其位而斷其援。”
司馬懿歪著頭,想了半天。
“可是兒子平日讀書之時,先生十分嚴苛,稍有懈怠,便要鞭打手心。兒子們不得不言聽計從,隻是手心之痛,尚難以反抗,若舉家性命交於人手,些許糧草,難道還能不給麼?”
這小娃兒歪著腦袋,眼神中儘是疑惑,顯然自己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可是司馬防卻是忽然站了起來。
“是啊!屆時此人大軍進駐洛陽,城中所有人都由其掌控,朝堂之上隻怕再也不是我等能決定了,談何罷官斷糧?”
他一臉驚喜地看著司馬懿:“司馬家有子如此,理當興盛!”
他快步走了出去,高聲喚大炮:“備車,去袁府!”
司馬防匆匆走了出去,一隻腳剛剛踏上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不對,袁公本就已是世家之首,如果再讓袁術接掌雁門大軍,親自進駐洛陽,袁術此人一向心高氣傲,自恃不凡,屆時難保不會飛揚跋扈。袁氏雖是聲勢日隆,可我等家族卻難免為其所欺。而且此人統兵之能比之董卓相差太遠,如何能鎮得住如此亂局?若是此計失敗,袁公定然責怪於我,我司馬家或許將遭滅頂之災。”
他眼珠極速轉動著,心中思考著對策。
“哼,也罷。此事若成,袁氏得利最大,若敗,袁氏根基龐大,尚可自保,我司馬家可就是滅族之禍。不如任其所為,董卓也好,劉赫也罷,與我何乾?這洛陽待得便待,待不得,大不了回河內便是。等到局勢明朗,再做定奪。”
想明白之後,司馬防心中豁然開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去了,回府,準備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