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賦稅之爭(1 / 2)

轉眼便到了四月底。

依照劉赫所定下的定例,今要舉行一次大朝會。

劉赫著朝服,接受著百官的朝拜。

最近半個月以來,朝廷針對鮮卑、羌人的安撫之策,已經全部實施了下去,效果初顯,又有幾個羌人部落發生了內亂,而步度根麾下的多位部落首領和大將,也都拖家帶口,搬到了劉赫賜予他們的府邸之中,享受著朝廷的爵位俸祿,過上了極為安樂的富家翁的子。

夫餘、高句麗二國,雖然已經脫離了這些原始的部落模式,尤其是高句麗,其政治體製,與大漢幾乎沒有二致,再加上當今高句麗君主,也算是個雄主,因此這一計策,在幽州並未有明顯見效。

可即便如此,趙雲聯合田豫、田疇二人,對戰二國敵軍,也是屢戰屢勝,雖然不曾剿滅對方主力,可也沒有讓叛軍攻下一座大漢城池。

正因如此,劉赫心大好,此刻龍椅之上,也是紅光滿麵。

“諸位卿,此次各地捷報頻傳,朕心甚悅,決意今夜於崇德設宴,以示慶賀。”

百官齊聲賀道:“陛下洪福齊天,社稷幸甚,蒼生幸甚,天下幸甚。”

劉赫撚著胡須,說道:“諸位卿可有本要奏?”

他話音剛落,太常王謙便站了出來:“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劉赫看向了他,這王謙原本與自己並非一路,常常對自己陽奉違,不過上次自己拉攏王,打壓了杜畿、趙融等人,這王謙號稱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多年來唯王馬首是瞻,因此在那之後,也算是對自己歸心了。

在那次事件之後,諸多世家大族,一改之前停止舉薦人才的做法,反而將族中後輩,紛紛推薦入朝,劉赫既為了填補官員的巨大空缺,更為了平衡朝局,因此將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都錄用為官。

這王謙的兩個兒子,三個侄子,還有兩個女婿,四個外甥,如今全部都是朝廷官員,包括他那個曾經在雲海郡與陳烈和劉赫自己發生過正麵衝突的次子王統,也在年初放到了冀州做了一任縣丞。

再加上他那個在原本曆史上為“建安七子”之一的長子王粲,不但詞賦出眾,而且頗有才乾,很得劉赫的重用,年初剛剛被放了一個縣令的實缺,所謂屋及烏,劉赫如今對這王謙,也自然是大為改觀。

“王卿有何事啟奏?”劉赫一臉和煦的笑容。

王謙語氣異常斬釘截鐵:“老臣冒死諫言,懇請陛下,取消賦稅改製。”

劉赫的笑容,凝滯在了臉上,不過在這大朝會上,他還是強忍心中升起的不悅。

“哦?王卿何出此言?”

王謙說道:“陛下聖心仁慈,減免賦稅,廣布恩澤於四海,遍灑雨露於八方,本為國家之大幸。然此次改製,所減賦稅,儘在升鬥小民,乃至商惡賈,而對士族大戶,卻不減反增,如此行事,實非聖人之道,還請陛下三思。”

聽到這話,劉赫的第一反應,卻是朝王瞟了一眼,見他站立原地,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劉赫心中就有數了。

“這老東西,終究是不可能和朕一條心了,朕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你到底還是沒抓住啊。”

劉赫不急不惱,當堂反問了一句:“不錯,朕是給那些大戶增稅了,朝廷與逆賊曹,屢戰不勝,就連朕都幾乎戰死豫州,難道不該整頓軍備,不該招募新兵,不該充實國庫?”

他這一反問,顯然是王謙事前沒想到的,他一時語塞,呆立當場。

“這……老臣絕無此意,隻是……”

“既然卿也讚同國庫應當增加收入,那為何又不支持增稅?莫非太常另有良策,可令國庫豐盈,歲入倍增?若是如此,朕洗耳恭聽。”

“這……這……老臣……老臣沒有辦法……”王謙有些尷尬了起來。

劉赫這時,才把臉色拉了下來:“卿又讚同整頓軍備,卻又不讚同增稅,怎麼?莫非是覺得這賦稅改製,會讓你王家那八千六百多畝地,一年多交許多田賦,故此心疼了?”

他這兩句話的語氣,越說越冷,聽到最後,王謙心中大怖,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老臣……老臣豈敢以私廢公?老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啊……”

劉赫冷笑一聲:“有沒有此意,朕自會查明,還有何話要說?若是沒有了,那還不退下?”

王謙被這一聲喝斥,嚇得軀一震,顫抖著站起來,躬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百官麵麵相覷,每個人的眼神和臉色,都各有不同。有的看著王謙,麵帶嘲諷,有的則是同,有的偷偷瞄了劉赫一眼,多有敬畏之色,而更多的則是複雜、莫名,不一而足。

劉赫掃視了一圈,見沒有第二個人站出來反對改製,便開口道:“既……”

他這個“既”字都剛剛說到嘴邊,還沒完全說出口,又一個人站了出來。

“陛下,老臣也有本要奏。”

劉赫看了過去,此人容貌剛毅,一臉虯髯,看起來多有幾分威武雄壯之意,不過形卻有些瘦弱,而且頭戴進賢冠,顯然是個文官,正是新任太仆崔琰。

這崔琰乃是冀州名士,在士林之中的威望,甚至隱隱還在司空崔烈所在的博陵崔氏之上。劉赫剿滅袁紹之後,將其收入麾下,出任並州彆駕,在當初大司農馮芳之事後,又將其調回中樞,擔任九卿之一的太仆。

崔琰為人清高,乃是飽學之士,張口閉口,都是聖人之道,格也是十分清冷,不喜與人來往,在朝中從不拉幫結派,更不溜須拍馬,雖是士族出,卻是孤臣一個,這也是劉赫重用和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劉赫看著居然是他站了出來,心中有些詫異:“怎麼,莫非太仆也反對賦稅改製?”

崔琰微微搖頭:“臣對陛下方才所言,完全讚同。如今天下離析,四方不寧,有逆賊造亂於內,胡虜侵害於外,整兵修武,事關天下一統,社稷安寧,已是迫在眉睫,不可不辦。而整兵需要大筆錢糧,如今朝廷供養七十餘萬大軍,而陛下仁慈,每每有災禍之時,都撥出數倍於先朝時的錢糧,用以賑災、重建,因此國庫雖不至空虛,卻也難以支撐整兵多需。”

“何況陛下登基之後,屢次降低賦稅,藏富於民,如今國家需要,天下臣民,自當效命,豈有隻顧私利,而不顧國家大事之理?”

劉赫對他這個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卿深明大義,不愧是國之棟梁,天下名士。”

劉赫剛剛誇完,這崔琰馬上就話鋒一轉:“然而,臣以為,天下事,不患貧而患不均。陛下為百姓、商賈、工匠減稅,唯獨對士族豪門,地方大戶增稅。恕微臣直言,此舉大為不妥。”

劉赫眉頭有些皺了起來:“如何不妥?”

崔琰說道:“國,非士族一家之國;社稷,亦非士族一家之社稷。陛下得上天庇佑,繼承大統,乃是大漢萬民之表率,豈能厚此薄彼?如今既然國家有難,何以隻向士族大戶增稅,而對農工商者,不增反減,如此行事,恐會致使人心不穩,於國無益。”

他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句句在理,引得百官中不少人,都點頭附和起來。

“臣讚同太仆之言。大漢江山之安寧,需萬民同心,並肩而行。懇請陛下對萬民增稅,無有差彆,如此,則民心安定,軍心安定,國家亦可安定。”

數十位大臣,紛紛站了出來。

劉赫看了看他們,心道:“不錯,比朕預想的要少一些。隻是不知其他那些沒有說話的,是真的願意舍小家為大家,還是想讓這些人替他們出頭,自己躲在幕後,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