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硯書低著頭仔細觀察地上的磚塊,以免再次被臟水玷汙皮鞋褲腳。
遠遠的聽見學校打了預備鈴,範硯書被迫加快速度往前跑,一路濺起無數灰色的水花。
連雨傘也在這樣的奔跑下成了擺設,或者說——
是阻礙。
到了教室門口,他還是遲到了,在老師不悅的目光下低著頭夾著尾巴進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不著痕跡的用力,狠狠的把傘摔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全是水珠,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它來的輕鬆。
“範硯書,”班主任嚴厲的聲音不放過任何一個遲到者,“早讀的鈴聲已經響過三分鐘了,你還好意思坐在那?”
星期五。
念在馬上要周末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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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鈴聲響起,範硯書沒有像平常一樣回家,而是跟零星幾個同學一起在站台等公交。
父母離異十年,分居也有十幾年,他每周五按離婚判決書規定需要去探望父親。
說來奇怪的很,分居前爸爸對他不管不顧,甚至有的時候因為無意擋著了他要走的路,都不是說一聲讓讓解決,而是上腳將他踹到摔倒,再從他身上跨過去的。
現在分居了,反而對她噓寒問暖,加上口頭關懷備至。
熟練地仿佛一直如此。
範硯書都要產生錯覺的時候,他又問:“現在在哪裡上學啊?上幾年級了?”
錯覺就被打破了。
但敲開這扇門,三個小時的免費奴才還是能讓他享受一會兒的。
窗外的雨還是淅淅瀝瀝個不停,新買的傘已經在早上摔斷了兩根傘撐,爸爸問他要不要出去逛商場,順便重新買把新的傘。
範硯書剛想擺手拒絕,一手拿著手機,餘光瞥向窗外,今天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好像有人盯著她似的。
拒絕到一半半路撤回,範硯書跟著爸爸去了商場,莫名其妙的,他總覺得商場也是灰蒙蒙的。
一路的行人都蒙著一層霧,好像都是灰灰的,連白熾燈照著也尋不出一絲一毫的亮色。
四處都透露著古怪。
他也與往常喜歡挑一些花裡胡哨的亮色的,被影響到選了一把黑色的大傘。
看見爸爸付完錢他才後知後覺一般發現了不對勁。
不過撐起來能將他整個人罩住,很有安全感。
爸媽不對付,每周五回去晚了,或是在爸爸這裡待的時間長了一點,手機消息就不斷。
所以出了商場,範硯書就要求爸爸推著自行車帶他往回走,天漸漸黑的如罩在頭頂的大黑傘。
霓虹燈也有些灰撲撲的,好像一直有人跟著他哇。
每一個路過的路人都模糊如虛影。
遠處的綠化帶後麵站著一個人,穿著很奇怪,黑袍黑帽,還有與他相同的黑傘。
轉瞬又不見了。
怎麼回事,突然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範硯書輕輕晃動著耷拉在自行車兩邊的腿。
路過一個橋洞的時候,綠化帶裡長滿了黑綠色的八角金盤,爸爸開始唱起了他小時候的歌。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嗎?
“現在工作很忙吧。
“身體好嗎?
“我現在廣州挺好的,
“爸爸媽媽不要太牽掛。
“雖然我很少寫信,
“其實我很想家。
“……
“好了先寫到這吧
“此致敬禮
“此致那個敬禮……”
爸爸輕輕哼唱著,天空似乎有更灰了一寸,範硯書靜悄悄的,再抬頭,那個影子就消失不見了。
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了,爸爸又哼起了另一首歌:
“嘩啦啦啦啦下雨了,
“我們大家都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