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貴為侯爺,偏偏要見他一個木匠的娘子,今日見不到就算了,明日還要來?
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更彆說鄭央心知自己的妻子仙姿玉貌,若要一見,貴人說不定真的會心動。
若真如此……那就麻煩了。
可他沒有等到侯爺的回答。
一旁的侍衛抬腳便踹:“狗東西,侯爺的心思也是你這種人配揣測的?”
鄭央不敢躲,一聲不吭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腳,跌倒在地又迅速爬起來。
越是尊貴的人家規矩越多,連挨了打都得誇主子打得好。
今日清晨主子爺賞他上馬同行,他被同村的工匠好生羨慕了一頓。
但鄭央心裡比誰都清楚,隻要這一路上他半個字沒說對,主子爺一個不開心,把他踹下馬、甚至騎馬將他踏死也是有可能的。
他不是個擅長言談的人,卻也不是蠢貨。所以這一路,鄭央絞儘腦汁應對。
可事情牽連到他的娘子鄭鴛兒,鄭央就有些亂了陣腳。
挨了一腳,鄭央也不吭聲,立刻從彎著腰賠禮道歉:“奴才不該多嘴。”
這時,李玄才幽幽斥責侍衛:“何必動手?鄭先生隨口問問罷了,難道真會不讓我見?”
李玄的話不痛不癢,傻子也能聽出來他的意思。
“……奴才明白。”
鄭央微微攥緊了拳頭,垂著視線,聲音比方才低了很多。
李玄這才笑了:“明白就好。”
說完話,李玄似有所感地突然朝鄭鴛兒所在的門後掃了一眼。
鄭鴛兒立刻躲起,額上滲出岑岑冷汗。
不知道他看沒看見。
李玄隻看了一眼,便輕飄飄地移開了視線。
他翻身上馬,給侍衛使了個眼色,鄭央的麵前便多出一包銀子。
“侯爺賞你的,明日務必讓你娘子留在家中。”
這是什麼意思?
讓他賣妻?
方才言語間尚有隱藏,如今隻差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鄭央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底翻湧一股怒火,卻也隻能跪下謝賞。
李玄的隊伍洋洋灑灑地往山上去了,十幾年前曾有一位員外郎在桂花村附近的山上建了彆院,侯爺大概要去那兒先行安頓。
一直到隊伍消失在遠處,鄭央這才緩緩站起來。
地上的那袋銀子,他始終沒有撿起來,他盯著好一會兒,心裡五味雜陳。
忽然,他仿佛感受到什麼一般,往門後一瞧。
鄭鴛兒緩步走了出來,正巧抬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團聚的激動和不安混雜在一起,格外複雜。
“……娘子。”
鄭央一路回來,本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跟娘子說。
從前娘子總說他是個悶葫蘆,一天憋不出一句話,所以他離家這一年沒少搜羅各種民間趣聞,就等著回家見到娘子,好讓娘子開心開心。
可眼下見了鄭鴛兒,他卻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娘子都看見了,她一定看見了。
他想告訴娘子,他沒有接那袋銀子,因為他不願賣妻。
哪怕他窮到吃不起飯了,也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可在貴人麵前,他有說話的權利嗎?
他下跪、他謝恩、他領賞,都被娘子看在眼裡,難道還能理解成彆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