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鄭鴛兒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在鄭央腦海中驅之不散。
今日之事,他猜到了一些。在娘子說出這句話後,鄭央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他的娘子與貴人相識。
鄭央沒有追問兩人到底曾是何關係,隻自顧自地解釋道:“我原本在縣太爺家裡做工,後來縣太爺說州裡缺人手,便推薦我們鄉裡的幾個工匠去州中。”
連著幾個月安然無事,直到他不慎丟了荷包,第二日,便有人來傳他們幾個工匠。
鄭央本不知那是忠勇侯府,更不知是自己的荷包惹來的麻煩。
當管事拎著荷包問是誰的,鄭央起身去領,便自然而然地被留在了忠勇侯府。
貴人問他家住哪裡、家裡幾口人,他雖覺疑惑,但也一一回答。
時至今日,鄭央才意識到是自己的荷包,讓貴人找到了鄭鴛兒。
也是自己,一步步將貴人帶了回來,才釀成如今的後果。
想到這兒,鄭央的聲音滿是苦澀:
“所以娘子,並非你連累我,而是我拖累了你。”
若是他將荷包綁得更緊一些、若是他不去州中做工……也不會有今日。
兩人執手淚眼相望,彼此心意相通,在此刻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鄭央深吸一口氣,轉身從包裹裡拿出這次帶回來的銀子、同方才貴人給的那包銀兩,一股腦地塞進鄭鴛兒手裡。
“娘子,你帶著元禮跑吧。”
“跑得越遠越好,這邊有我拖著。”
鄭鴛兒感受到鄭央的心意,幾欲落淚。
鄭央心腸赤誠,又全然為她打算,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要動容。
鄭鴛兒苦笑著搖搖頭:“就算真的要逃,我也要和你一起逃,可我們逃不了。”
鄭鴛兒比誰都了解李玄。
既然李玄已經確定了她在這裡,就絕不可能給他們逃走的機會。
今天那幾匹高頭大馬上的侍衛,眼下說不定正埋伏在院子周圍。
鄭鴛兒前腳逃走,鄭央下一秒就會人頭落地。
李玄才不會顧及後果。
鄭鴛兒當然也可以冒險一試,可若鄭央真的因此喪命,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鄭鴛兒把銀兩放了回去。
“夫君,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明日我與他見一麵,同他說清楚。”
但若是說不清楚……
鄭鴛兒希望鄭央不要怪自己。
“元禮雖然調皮,但還算懂事。倘若我回不來,你便帶著元禮好好過,日後跟你學手藝或是讀書,全憑他喜好……總之你帶著元禮,我放心。”
鄭鴛兒偏過頭輕擦眼角。
鄭央心都要碎了,喃喃道:“他是忠勇侯,那樣尊貴的人,身邊自有無數美色,為何偏偏不能放過你……”
可話說到一半,鄭央也自知答案。
縱有美色無數,卻無人能代替鄭鴛兒。
李玄既然能不遠千裡地奔赴而來,就足以說明鄭鴛兒是不同的。
可鄭央也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自從娘親死後,他心裡就隻有鄭鴛兒和元禮了。
妻兒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近幾年每每做工,鄭央歸心似箭。
若是沒有了鄭鴛兒,往後他就沒有家了。
孤家寡人,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若是元禮問他娘親去了哪兒,他又該如何回答?
兩人進也難退也難。
傍晚時分,一家三口吃了頓團圓飯。
鄭元禮在桌上嬉嬉笑笑地跟爹娘說話,很快,他敏銳地察覺到爹娘今天不對勁,笑聲逐漸低了下去。
“爹、娘,你們是不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