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覺得,他這幾十年裡,看到的都是笑話。
年氏過世,皇阿瑪傷心欲絕,甚至罷朝五日。
額娘去了,他沒有一滴眼淚,甚至問臣子,朕該不該去看看?
原來他們母子對於皇阿瑪來說,是這樣多餘的存在麼?
弘暉忽然想道,他有一次在弘曆額娘的宮中聽到他們母子的對話。
已經熹妃的紐祜祿氏曾笑言:“彆瞧著李氏當年受寵,可皇上的心尖兒是年氏。年氏一去啊,那是挖了皇上的心。”
弘曆也是笑著,似乎沒有一點悲傷:“額娘明白就好,你我母子不必求那些求不得的。”
弘暉當時不懂,如今儘數都懂了。
求不得的。
寵愛,疼惜,在意。
額娘想不通,額娘活的苦不堪言。
他看不透,所以這麼多年,他流連不去。
他忽然想到,福惠死了的那一夜,皇阿瑪坐在他屋裡沉默了一夜。
就跟當年還在府裡,他死了的時候,額娘那麼枯槁一樣。
而太監並不敢再勸皇上不要傷心,福惠阿哥隻是去了天上,他是有福的。
原來……
放得下,隻因不在乎。對他是這樣,對額娘也是這樣。
弘暉覺得自己身體無比輕鬆,漸漸離開了這個困了他許久的地方。
他已經不想再低頭看一眼了,都不重要了。
然後他再度睜眼。
午後,不知名的鳥叫換來,聲音算不得多悅耳,但是也不難聽。
有微風吹著門口的簾子,輕輕發出啪啪的聲音。
弘暉坐起身來,輕輕揉了揉額頭。
這是什麼夢,他可沒有想過叫兄弟們都沒了,他又不恨他們。
而且夢裡和現實裡這也差太多了。
皇阿瑪哪裡會是那樣的人,他雖說寵愛珍額娘,但是也沒對旁人絕情狠辣過。
他雖說寵愛珍額娘所出的孩子,但是對他這個嫡長子素來是極好。
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怎的還咒自個兒死的?
弘暉搖頭:“給爺端茶來。”
太監忙進來伺候他喝茶。
“主子爺,您是睡得不舒服?做夢了?”
“嗯,做了個夢,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弘暉喝完茶把茶碗遞給太監。
太監一笑:“主子爺您平素看書多,這書裡不是什麼都有,這看著岔了再把真事兒略微琢磨一點進去,這夢裡頭不就什麼都有了?可千萬彆當真。”
弘暉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失笑搖頭:“得,不枉你還認識幾個字。走吧,正院裡瞧瞧去,看看福晉晚膳琢磨安排的。”
太監笑著應了是。
心裡想著這才什麼時候,太陽還在半天上呢就琢磨晚膳了?
這個夢,弘暉是真沒當回事,什麼鬼。
還有弘曆是個誰?瞧著就敗家。
還有那就跟狂風中顫抖的小百花似得年氏……
他的阿瑪絕沒有那種品味。
喜歡珍額娘,那人家多好一個人。
所以,有時候你做了一個夢,你以為那是真的,其實隻是虛妄。
而有時候,你做了一個夢,覺得好笑,覺得荒謬,於是你不當回事。
可你不知道,那就是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你。
三千大世界,十方小世界,一花一木,一葉一滴水都是一個世界,你又哪裡知道在另一個世界裡的你,是苦還是悲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