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懸,河道旁柳枝搖曳。
孫家奔出的影子,倉皇逃竄,朝流河筆直而去。
玉蘇緊追其後,星辰般的眸子,緊緊凝視著他,奔跑的速度比起她晨跑時,不知快了多少倍。
朦朧月光下,隻隱隱抓捕到她掠過的殘影。
山坡上,殺氣依然彌漫,那殺氣仿佛盯上了孫浩的鬼魂,不管他跑往哪個方向,殺氣都緊緊凝固其身後。
玉蘇追了一會兒,也察覺出殺氣似乎是在針對孫浩。
玉蘇微詫,這孫浩在孫家乾了什麼,連附近隱藏的大佬都看不過眼了。
追逐間,孫浩已奔至河流旁,眼見他就要一頭紮進河裡。玉蘇眉頭一擰,順手從柳樹上折了兩根柳枝,甩手就是一柳枝打過去。
“——啊!”刺耳的鬼叫聲,突兀響起。
被團團怨氣包裹的都變成了一個黑球的孫浩,吃痛下就想往河裡跳。
跳的動作剛做到一半,空中殺氣陡然騰升,仿佛一柄利刃懸在孫浩頭上,楞是嚇得他生生縮回了腳。
孫浩被嚇得瑟瑟發抖。
玉蘇見狀,柳枝一揮,抽得愈發猛力。
柳枝打鬼,越打越矮聽說過沒。
切,做鬼了不起了,她還做過妖精呢,敢興風作浪糾纏玉香姑,害她爸擔心,就該打。
哼,她現就是人,也照樣能把他打成三寸高。
玉蘇不是正兒八經的道士,道士收妖她親身體驗過,捉鬼……到目前還沒見過。
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啊!
鎮上有個名聲顯赫的半吊子神棍付大師,她爸又是付大師的常客,付大師理論不錯,這柳枝打鬼的話,就是出自他嘴。
捉鬼不會,難不成她還不會打鬼啊!
玉蘇柳技揮得虎虎生威,孫浩被抽得鬼哭狼嚎哇哇亂竄。
可竄來竄去,他楞是不敢往河裡跳,他一旦有想跳河的舉動,空中殺氣就會陡然加劇。
玉蘇也不想他往河裡跳,跳進河裡她還怎麼打,總不可能也跟著他跳河吧。
玉蘇隻知道柳枝打鬼越打越矮,卻不知,柳枝還有個功效。孫浩被抽了幾柳枝後,不止個頭變小了,身上的怨氣也被柳枝抽散了。
瞅著怨氣散去,露出正常鬼臉,卻隻有七八歲左右孫浩,玉蘇沒有一點憐憫,反而抽得更起勁了,她一邊抽,一邊道:“活著的時候不做人,死了也不想做鬼是吧。”
“表妹,住手,住手,我要被打散了。”孫浩上跳下躥,拚命躲避玉蘇手上的柳枝。
玉蘇冷哼:“說了打到三寸,就要打到三寸。”
這禍害,小時候長得還滿乖的,怎麼長大了就變成那模樣了。
“表妹,我知道錯了,彆打了。”孫浩被抽得嗚嗚直哭,哭的時候,還偷偷摸摸瞧了瞧玉蘇。
小表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殘了,連鬼都能打。活著的時候,沒聽說她有這本事啊?
玉蘇瞅著跟前,被她抽得隻剩下兩尺不到孫浩,氣不過,柳枝又往猛往他身上抽幾一下,才停手:“知道錯了,還回來糾纏你姐和你媽乾什麼?”
孫浩畏懼地看著玉蘇:“我沒糾纏,我就是想回來看看她們。”
玉蘇嗬嗬譏誚:“看她們……彆了,你瞅瞅,你家都被你搞成什麼樣了。”
聽到這話,孫浩鬼瞳閃過痛楚,低聲解釋:“我死的不甘,怨氣重。但我真沒想要害她們。”
“不甘,有什麼不甘的。你都要弒母了,還不許孫姑父殺你啊。”玉蘇完全不同情他,被親爹錯手打死,完全是他自找的。
孫浩頹喪的為自己辯解:“毒癮發作,我控製不住自己。”
解釋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羞於說出口。
“這不是理由。”玉蘇:“彆狡辯,死了該去哪報道,就去哪報道,彆回來惹人嫌。”
“我爸殺了我,我怨他。但我沒怨過我媽,是我對不起她。”孫浩愧疚埋頭,聲淚俱下:“我就是想回來陪陪我媽。活著的時候我不孝,害得她人到中年,還沒好日子過。”
生前,他的生活裡除了毒品再容不下其它,死後沒了毒品控製神智,驀然清醒,卻發現媽媽已滿臉皺紋,才六十出頭,卻比彆人家的七十老太還蒼老。
他混賬,他畜生,他後悔了……他就不該因心底好奇,作死的沾上毒品。
這一沾,從此他再不是人了!
玉蘇撇撇嘴,忒看不上他。早乾嘛去了,現在哭,晚了……
“幡然醒悟了,但是晚了。你瞧瞧你家,在你沒吸毒前,哪怕你不乾事,家裡也算富裕。表姐在大公司上班,姑父和姑姑雖在家務農,但有幾十畝桃園的收入。三年,你吸三年毒,你再看看你家現在還有什麼,除了姑父前些年建的這幢房子,家裡還剩下什麼,上次姑姑喝農藥,表姐甚至都拿不出錢送她去醫院。”
孫浩悔恨難當,抱頭蹲到地上,痛苦道:“我知道錯了!”
他真知道錯了,但悔之晚矣。
成了鬼,他什麼都乾不了,看著他媽生無可戀,整晚整晚哭,眼睛都要哭瞎了,他著急,讓他媽彆哭,他是畜生,不值得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