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番外1 陸肇坤(2 / 2)

就這一夜。

小時候的他沒有等來救贖。

但現在,至少現在,讓他心軟一些。

把人牢牢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她慢慢放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頭問他,會不會以後每個雷雨夜,都這樣抱著她陪著她。

閃電照亮房間那一刻,他看見懷裡的人眼裡噙著期待的淚,滿眼都是對他的依賴。

他沒說話。

低頭吻她的眼睛和發梢,讓她睡覺。

後來,她抓著他的襯衫睡著了。

他在黑暗中緩緩收緊懷抱。

會不會以後每個停電的雷雨夜,都這樣抱著她陪著她?

他這樣刀尖舔血過活的人,可以去承諾以後嗎。

如果以後沒有他,再有雷雨夜的時候,她一個人要怎麼度過。

那時候,他已經教了她一段時間槍法。

她槍法學得很快。而槍口,卻從不敢對著人。

第二天,正好手下的人出了個叛徒。

他讓她拿起槍,把那個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的男人給殺了。

那個人看著她舉起槍,滿臉鼻涕眼淚,向她求饒。她舉著槍,遲遲扣不下扳機。

那天晚上,依舊有雷雨。

他讓人把她關在了一個漆黑又放滿屍體的房間。

他說,克服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麵恐懼。

怕殺人,那就先熟悉死人。

怕打雷,那就整夜聽著打雷。

直到習慣,直到神經麻木,就不會再害怕了。他就是這樣磨煉自己的。

那一整夜,她被關在房間,他一個人靠牆抽著煙,在外麵陪了她整夜。

清晨第一抹光亮照進來的時候,他讓人打開門放她出來。

稚嫩單薄的小女孩,臉色慘白走出來時。他把她攬入懷,告訴她她做得很好。

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應他的,隻有懷裡人身體的冰冷。

還有眼底的沉寂。

她看向他的眼睛裡,前一晚的期待和依賴,被麻木取代。

像是一夜之間長大。

從那天以後,他再叫她殺人,她可以毫不猶豫拿起槍,一槍就把人殺了。

從那天以後的雷雨夜,她再也沒有在深夜敲響他的房門,渴求他的懷抱。

大概從那一夜開始,就有了隔閡。

他想,她一定是開始恨他了。

不過沒關係。

沒關係。

*

教過她的老師都說,她是他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

那幾年,他找來各個領域最有能力名氣的大師,來培養她各種技能。

而她從來都表現得超乎他的預期。

小小年紀,無論是哪個領域,她都能學得很快,學得很好。

數學、計算機、中醫、鑒寶……

而她的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冷靜沉穩。無論是麵對他,還是麵對外人。

或許麵對他,可能還更疏離些。

十六歲那年,他把她送去鬥獸場,參加北極狐的生存測試。

那種生死搏殺的地方,野獸會吃人,人也會吃人。能活下來的,都是怪物。

她拿了第一名,還交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朋友。

手下的人去查那個安妮的女孩,把資料放在他的桌上。他一眼就從照片上那女孩的眼睛裡,看到了某種暗藏的野心。

一種不甘居於人下,不擇手段也想往上爬的人,才會有的野心。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梅隆家族貧民窟長大的私生女,的確有往上爬的動力。

他本來並不想插手這件事。

等到有天她發現,她第一次交到的朋友,表麵純良卻隻利用她當墊腳石。給她上一課,也挺好的。

所以哪怕那個安妮找過來,自薦說她可以取代她,做更優秀的繼承人時,他其實也沒動殺心。

但那女孩太蠢了。

蠢到以為他的冷淡是默許。

竟然動了心思,想給她下毒。

所以他讓人去殺了那個安妮。

隻是動手的人也沒想到,自家小姐會突然出現。

她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朋友在大街上被一槍斃命。眼球凸出,鮮血湧濺,死不瞑目。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爆發與他的爭吵。

紅著眼質問他,怎麼可以這麼冷血殘忍。

嘴唇幾乎咬出血。

看得他想要幾乎要伸出手撫上她的唇,讓她鬆開牙齒。

沒什麼好解釋的。

無論有什麼原因,人確實是他讓殺的。

他的確冷血殘忍。在他眼裡,彆人的命確實也不是命。

畢竟他愛著的,在意著的人,從來都隻有眼前的少女。

所以他也沒多說什麼。

他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彆人,也沒有什麼感情不摻雜利益牢不可催。有了感情,就有了軟肋。他是在給她上課。

上課兩個字,讓她不可置信,後退半步。

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從那一刻起,他在她眼裡看到了恨。

真正對他的恨。

後來發現她謀劃想要殺了她,他也沒覺得奇怪。

他自己從小養大的少女,他了解她的性格,也知道她的能力。

那枚炸彈避開所有人,巧妙地暗中置於他的車裡。

如果他沒有提前發覺,的確會被炸得渣都不剩。

但他不怪她。

哪怕真的死了,也不會怪她。

像他這樣罪孽深重的人,如果注定要死在一個人手裡,那他寧願那個人是她。

*

她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子,他抽煙抽得很凶。

他看著她在華國,有了疼愛她的親人,有了愛他的男人,有了值得信任的朋友。

明明是他決定放手,給她自由。可他又在一個個長夜裡,在嫋嫋煙霧裡,睜眼到天明。

想要她回來。

他自嘲地想。

他果然沒有那麼大度。

他的本性,就是自私卑劣。

他做錯的事情,已經那麼多。也不差這件了。

哪怕是短暫的。

哪怕能短暫地……

讓人把她帶回來,給她洗腦,讓她忘記安妮的死和華國的一切,留在他的身邊。

隻可惜。

哪怕沒有那些事情的記憶,他也再也留不住她了。

所以他想,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讓她殺死那隻兔子的。

恢複記憶後,她來找他的那一晚,她從背後抱住了他。

他轉過身,將少女擁進懷裡後。指尖觸碰到了少女背後,她自己親手用烙鐵抹去文身留下的疤痕。

他怕自己有一天死了,她不夠強大,就沒人在這個世界保護她。

可到頭來,他才傷她最深。

她說得對。

不是這樣愛人的。

如果能再來一次,那個她滿懷期待與依賴看向他的雷雨夜,他一定會抱著她,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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