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丈夫行於天地間(2 / 2)

朱翊鈞莫名的有些羞愧,懦弱者的逃避,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麵:“朕受教,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翊時時不敢忘。”

“陛下錯了。”海瑞坐直了身板,正色道:“不過昔日故事而已,天下如何,隻寸乎陛下一心。”

“子曰:不得眾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皇帝用人之時,如果找不到不偏不倚不激不隨的人。

寧願找一些偏激一點,清高一點的人。

起碼他還有進取之心。

起碼清高的人不會無所不為,太不要臉。

海瑞慷慨陳詞:“犧牲是帝國存在的基石。”

“這是千真萬確的箴言,隻有死亡才是義務的終結。”

“哪怕是微臣,也是可以犧牲的。”

“從混沌的入侵中,我們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

“再小的背叛也無法容忍,再大的犧牲必然而為之。”

羞恥是道德感的具體表現。

皇帝的底線太高。

有時候反而會適得其反。

皇帝陛下隻需要愛抽象的人,不需要愛具體的人。

海瑞毫不留情地打破皇帝溫情脈脈的幻想。

朱翊鈞沉默良久,感覺胸口沉甸甸的:“先生為何還要選擇上那一封治安疏?”

海瑞按著胸口,坦然說道:“因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

“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我是皇考簡拔之人,也請皇考為臣賜死。”

“決以全部犧牲,以報君父大恩。”

既然希望已經破滅,那就選擇自我毀滅。

你要獨自求你的道,便先殺了我,再踩著我們的骨血羽化飛仙。

但嘉靖沒有殺他,那麼海瑞便依舊如故。

皇帝欺騙了他們,但他們仍將為帝國而戰。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使之熱淚盈眶。

“陛下,弱而無益者,汝庇邪?”海瑞留下一個疑問後,離去良久。

而朱翊鈞依舊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焉能作壁上觀。”朱翊鈞喃喃自語。

他忽然預料到,或許今晚上再也碰不到嘉靖皇帝了。

老道士當時被海瑞一封治安疏指著鼻子罵到道心崩潰。

當時的海瑞,或許正是以這樣的姿態,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

於是,嘉靖就這樣倉皇的逃離這片是非之地。

老道在兒孫麵前也是要臉的。

曆史從來都是迷障叢生,亂雲飛渡。

若不是身為其中的親曆者當麵向朱翊鈞講述。

朱翊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這般可笑的事實。

就在此時的南直隸,崇正書院下。

耿定向在密室中忽然醒來,他望向自己的身體。

密密麻麻的咒文如同金剛鎖鏈般,將一切褻瀆的氣息封鎖在體內。

一個扭曲的人影在他的心臟上咆哮。

六年以來。

這場漫長的拉鋸戰爭,總算是達到了極限。

“陛下,微臣已經儘力而為,餘下的就看天意了。”耿定向略顯疲憊的雙眼緩緩失去光彩。

把自己的衣缽傳人送到京城,是他唯一的念想,再怎麼的也不能斷了根。

朱翊鈞此刻在紫禁城中莫名悲憤,那些所謂的,既定的命運,就像詛咒一樣,充斥著宿命和因果。

但是他不服氣啊。

朕來之前,世界是這樣的,來之後世界依舊是這樣的。

那朕不就白來了嗎?

自從覺醒前世記憶的隔閡感,終於在此刻消失。

這個活靈活現的世界,栩栩如生。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告訴他,這些人所經曆的就是現實。

這就是他的國家。

一個男人最帥的時候,莫過於肩上承擔著整個國家與民族。

我們的國家及我三千年民族之曆史,決不致亡於混沌之手。

朱翊鈞拔劍而起,憤然說道:“朕意已決......”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