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前在暄芳老嫗家以桃木劍、雷符祈雨步驟不同,駱美寧於嬰孩兒墳堆上借火石化了脫生符咒,念了超度經文。
一番下來甚是平淡,不見空中布雲有雨,亦不見祥瑞像現。
芽兒呆愣愣瞅著新翻出泥土上燃燒的脫生符篆,不知心間想些何事,緘默不語。
她一襲沾了泥汙、血漬的長裙邊上仍跟著那隻鬼嬰。
符篆燒儘,駱美寧見鬼嬰那淺淡身形似又恍惚幾分,但這孩子分明舍不得離去,他以一雙小手攥緊阿娘袖邊,雙瞳聚集一處,眸光熾熱。
彌留於世界之鬼怪乃生前執念所化,若暄芳老嫗懷著一腔被人溺亡的憤恨不得脫生,那這鬼嬰又為何不走?
他非遭旁人毒手,亦非娘親飲藥打落,善惡觀念未成便已生病夭折。
駱美寧順著他的眸光瞧向芽兒,一時福至心靈,“芽兒,他要走了,你說些心裡話吧。”
芽兒怔然,“當真?”
駱美寧啼笑皆非,“你若不信我,又何必掏那麼多供奉請我超度?”
芽兒吐出口胸間鬱結良久之濁氣,歎道:“願你來生找個富貴人家,平安順遂、百病不生......餐餐吃飽飯、夜夜睡好覺。”
駱美寧道,“興許不太夠。”
“什麼不太夠?”芽兒隨嘴一問,似聽懂了,忙又改口,“你這輩子剛出生便夭折,想是為趕去來生大吉大富之家,莫有怨氣......仙姑保你生在都京官家,天天神仙日子。”
駱美寧笑,“我哪來那麼大本事?還都京官家?”
她笑過又隨即改口,“你為產下此子差點便一命歸西,好歹他知曉阿娘困苦,為你在村眾討要如此這些錢財,若不見你能安享後半生,他又怎敢歸去?”
芽兒一雙眼瞪得溜圓,結巴道,“這、這些口糧碎銀都是他為我討來的?”
“倒也不枉他為你在村中搗蛋,你不自強自憐,你這孩兒怕是永遠走不了。”
駱美寧扯過芽兒方才用來上吊的白綾,用火石一並在土墳堆上化儘了,“方才若是一口氣去了,怕是隻能與你孩兒在山間做一對孤魂野鬼,不比你於暄芳老嫗家所過的那些時日難熬。”
她從芽兒撂在地上的大小錢與貢品中挑了些出來,在獲知伊三水同意後,將餘下一些與三官賜福玉圭齊包入一件披風裡,擱在芽兒手上。
“發個誓吧,在你孩兒麵前。”
芽兒眼中淚滴溜溜調轉幾圈,又啪嗒啪嗒似掉豆子一般落下,嚎啕大哭道:“當初思及頓頓飽飯都能從陰婚喜房裡出逃,如今你待阿娘這般好,阿娘又怎不會好好活著?”
鬼嬰故技重施,他順著芽兒小腿一路攀爬,待他爬過纖細的腰身,芽兒恍若覺察到什麼,“是你嗎?”
鬼嬰咿咿呀呀吐出些兒語,同之前在暄芳老嫗家作亂不同,如今這兒語僅駱美寧能聽到卻也無法辨識。
芽兒淩空攏袖,胡亂將鬼嬰摟在懷內,“你去吧,隻有你好好的,阿娘才會好好的。”
鬼嬰支著身子在她頰畔咬出道印記,終是在烈烈日光下散了神識,若星塵墜地,沒了痕跡。
芽兒悵然若失,卻笑出聲來,“走了?”
駱美寧頷首,“如今你孑然一人,想活亦有難處。”
“哪有什麼難處?芽兒一個寡婦,上得了山、下得了地,尋個地方落了腳,就是隔月賣上些山貨也是能活的。”她以袖抹乾眼邊淚,“隻要不鬨天災,還怕餓肚子不成?”
言罷,她又從三官披風團成的包裹內取出碎銀遞予駱美寧,“說來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