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的信仰體係裡麵,家,就是最大的信仰。
所以多數人一生的奮鬥目標,就是為了實現家族興旺。
能力大的會考慮大家族的利益,小的呢,就會想辦法先把小家照顧好。
按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家裡的人,共同的目標,可是有些家庭反倒成了後代的拖累。
許多孩子們終其一生,都在努力擺脫原生家庭的影響。
普通人和世族,最大的區彆就在這裡。
普通人被家庭拖後腿的,比能得到家庭助力的多得多。
很多人想要往上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擺脫自己的原生家庭,即使傷筋動骨,即使皮開肉綻,也必須脫離——不然那人多努力,都隻會被家裡拖累一輩子。
江雪不就是如此?
江家把她當成踏腳石,她就踏著江家走到了今天。
她對人性的敏感,並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和江家那些人鬥智鬥勇,鬥了那麼多年鬥出來的。
江雪不是不願意幫和自己一樣的人,而是清楚地知道,要幫一個人,前提是這個人自己要想站起來。
可是,絕大多數人是不舍得,而且不能夠,離開自己的原生家庭的。
他們越厲害,越能乾,就會被原生的家庭壓榨得更可怕。
江雪之前有個老員工,因為被家裡逼著賺錢,四十一歲就病死了。
哪怕江雪強製要他休息,他都不願意,最後江雪沒辦法,隻能開了他。
江雪其實不恨他背叛江氏,但他最後累死自己,那才是讓江雪最傷心的。
若不是傷透了心,怎麼會下得了狠心?
趙雪瑩卻不理解,甚至有點生氣,她還想說什麼,慕彥欽卻恰好走了過來。
“吃飯吧。”慕彥欽摟住趙雪瑩的腰,輕輕捏了一下。
江雪一歪頭,“不了,我繼續去聽八卦,你要知道,真正的政治家、軍事家,都在火車上呢。”
“我,是不是又惹媽媽生氣了?”趙雪瑩咬唇。
“沒有,隻是你們的經曆不同。”慕彥欽寬慰趙雪瑩。
“可……”
“當年我和我爸也有過類似的爭論,然後我爸就讓我自己找工人,給江家裝修新公司。
年底的時候我把所有的工資都發給他們了,而且給了他們一個比較大的過年紅包。”慕彥欽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然後呢?”
“然後過年之後隻回來了兩個人,那兩個人跟我說了很多事情,在我和我弟沒辦法監工的時候,他們都在偷工減料,都在偷懶休息,他們甚至把糞便和泥沙混在一起,鋪在地板下麵。”
“………”
“甚至還有一個,想占我弟的便宜,被我弟一頓暴打。”
“人都會為自己做的事,承擔後果。
做善事不見得有善果,做惡事不見得有惡果,但是不論善惡,終究有果。
要有承擔那個後果的能力,再去確定自己要做惡還是為善。
當年我媽其實有培養職業經理人,她是真的想把江家,交給專門的人去管理。
結果她辛辛苦苦培養了十年的人,因為家裡的壓力,瘋狂擴張業務,幾次涉險,最終造成公司巨大損失。
本來我媽也沒太在意,畢竟她自己也大概知道那些目標,她選擇了放任,所以也該承擔那個後果。
可是那個員工,因為覺得自己必然要被開掉,所以想在臨走之前挪用公款。”
“那人也太過分了吧!”趙雪瑩義憤填膺。
“最後這事兒,是我爸去解決的。”
慕南鬆的本事,毋庸置疑,敢跟慕南鬆耍狠的,還真沒幾個。
“那人最後把錢全部吐出來了,但他家裡還在逼著他要錢,幸好我媽也不想趕儘殺絕,但是彆人大概也知道一點他的名聲,所以用他,卻不會給他太好的待遇。
最後,他41歲就腦梗了。
他老婆也和他離婚了,帶著他的孩子改嫁了,他最後的後事,是我媽去給他辦的。”
“………你媽媽人真好。”趙雪瑩由衷感慨。
“我媽媽有資格做一個好人,是因為她不想做的事情,會有我爸給她做。
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情況下,其實沒有太多做好人的資格,沒有霹靂手段,莫顯菩薩心腸。”
慕彥欽冷眼,他一直在學校,按理說,圈子已經夠單純了,但是他已經聽了四五個全宿保研了。
他甚至聽有的女孩子說過,真希望自己同寢室有人出事,這樣這個寢室其他人都能得到保研了。
慕彥欽自己也曾經當過導員,有個女孩子從床上掉下來,摔得頭破血流,她同宿舍沒有一個人去幫她,隻是找人拿紙巾去擦地。
也是因為這樣,那個女孩子才得到了救助。
慕彥欽問那些女孩,為什麼不幫同學。
“她又沒有什麼用,管她乾什麼?”
學曆篩選的隻是學渣,而不是人渣。
慕彥欽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當導員。
見過人心,厭了人心,隻想謹守本心。
徐微微倒是聰明人,之前一看見江雪離開,她就轉身去找江孟晟了。
等了好一會兒,這才出來,“來來來,這冷吃兔真是絕了。”
江孟晟也走了出來,把慕彥欽拉到一邊。
徐微微捏了捏趙雪瑩的肩膀,低聲對她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開了小張的,我們兩夫妻,也不見得一定要帶助理才能過,到時候你要幫著我們呢。”
“你不會覺得江雪太霸道了嗎?”趙雪瑩皺眉。
“活到她這個年紀,如果沒有點霸氣,那證明她還要靠子女過日子,如果她是那樣的婆婆,你才應該難過。
江雪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婆婆啦,你知足一點,你要是不想學,可以不學,但是你麻煩客氣一點,我還想從她身上學點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