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原本非常羞恥,目光落在他袖口,一下子就被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他這個人長得漂亮也愛漂亮,平時衣服上沾了一點點東西都要脫下來換掉,連床單上都不允許有任何汙漬。
但是現在,他襯衫袖子被燒了個黑洞。
寧可誠懇道:“季臻,我賠你件衣服吧。”
季臻沒太過分,順著她的話問:“今天賣衣服的店開門?”
“我家隔壁的李奶奶家有賣,是加盟的品牌,質量不錯,我可以去借鑰匙,過店裡去挑。”
季臻說:“行。”
李奶奶家的服裝門店在高鐵站附近,步行要四十幾分鐘。寧可順便管李奶奶借了單車。
這輛單車比她年齡還大,是八十年代那種老式的。前杠很高,後排的座椅被釘上了一隻小座椅,李奶奶送孫子上學的時候用的。打了螺絲,很穩,拆不來了。
季臻肯定是坐不了後排的,寧可建議他坐前杠。
“我覺得,”季臻躍躍欲試,卻也表示懷疑:“你載不動我。”
寧可評估了一下他這高大的身形,改變了思路,說:“那我坐前杠,你騎,可以嗎?”
季臻應下:“可。”
坐上去的時候,寧可就有點後悔了。
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她沒有考慮過坐姿。
這樣坐著,季臻雙手必須穿過她腋下,才能扶穩車頭。
這看著……就像把她抱在懷裡。
她偷偷側目,身側少年麵色不驚。他應該是沒有察覺到這姿勢有多曖昧。
寧可不動聲色,以免被他發現又說她想泡他。
這一路上,他們像馬戲團一樣被人觀光。
她戴上帽子,把季臻脖子上的圍巾也摘下來,遮住臉。她看不見人,彆人就看不見她。
眼不見,心不亂。
單杠其實不好坐,容易掉下去,而且她不敢亂動,背也不好挺太直,怕擋住他的視角。
坐這一路,比讓她踩單車還累。
季臻突然一個腳刹,身體重心向前。寧可的肩膀被他下巴磕了一下。
她低頭看著他:“你乾嘛?”
季臻挑眉,衝正前方揚揚下巴:“這不紅燈麼。”
“……”
寧可坐得屁股好疼,催促:“季臻,你踩快一點
。”
“累?”季臻說:“靠我肩上,不就不累了?”
她剛才就有這打算,又怕被他嫌棄,“我怕影響你用力。”
季臻低笑一聲:“就你這小身板,我還敢用力?”
“我說的是用力踩單車。”
“嗯?”他笑得彆有深意,“還有彆的意思?”
寧可:“……沒。”
季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知故問:“那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寧可把圍巾往上拉,閉上眼睛,繼續眼不見心不亂。
他打籃球的時候體力好得不行,騎單車慢吞吞,四十分鐘的路程,他踩了一個小時。
寧可心想他是不是體力透支了。仰頭瞥他,發現他大氣都不帶喘,輕鬆愉快得跟散步似的。
他踩得也太慢了!
寧可喊他:“季臻。”
“怎麼?”
“用力。”
“?”
“踩。”
……
李奶奶店裡的男士襯衫很少,不過男裝繞來繞去好像都是黑白灰那麼幾個顏色,款式也沒什麼好挑的。
寧可拿了一件襯衫,看到玻璃櫃裡的貼身衣物,扭頭問:“你帶這個了嗎?”
季臻看了眼櫃子裡的男士內褲,“沒呢。”
寧可打開櫃子,“要什麼顏色?”
季臻手指輕敲桌麵:“推薦一下?”
寧可看了眼他臉上的皮膚。
季臻:“看哪兒呢?”
寧可收回目光,說:“紅色吧,喜慶。”
“行。”
“你穿多大碼?”她又問。
他要笑不笑:“你看呢。”
寧可的目光下意識瞥向他某一處。
兩秒後。
她反應過來,窘迫地縮回手:“你自己拿。”
“也沒讓你拿。”季臻輕笑,蹲下去,自己拿了一盒三種顏色混搭的內褲。
寧可耳根發燙,還好戴著帽子。她走到男裝區,故作淡然:“外套也買一件吧,你那個太薄了,明天還會降溫。”
季臻站在櫃台那邊應:“行,你挑。”
“你喜歡什麼顏色。”
“就,紅的吧。”
寧可挑了件最厚實的中長風衣,簡單的款式,還有帽兜,足夠暖和。
季臻身材頎長,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衣服都好看。
寧可第一次見把紅穿得這麼好看的人。
紅色吸引眼球,特彆還是兩個穿紅衣
服騎老式單車的人。
兩個穿紅衣馬戲團,引來更多觀光群眾。
寧可把腦袋埋在季臻肩上,“要是有人喊我,你就假裝我不是。”
季臻看著肩膀上這顆小腦袋,“坐穩了。”
“嗯?”
“我要用力了。”
“……”
回到鎮上的時候,天已經快要黑了。
寧可把單車還給李奶奶,接了阿猛,然後送季臻去客房休息。
“我下樓去幫姥姥做飯,你洗完澡就差不多了。”
“行。”
寧可下樓,推開門。一抬眼就看到客廳裡的張淑琴。
沒想到這人還沒走。
她沒說話,徑直走向廚房。
“寧可,怎麼見了舅媽招呼都不打?”張淑琴喊,“坐過來,菜都備好了,你姥姥一個人做就行了。”張淑琴習慣對寧可用命令的語氣說話。像是突然意識到了這樣不太好,又笑容滿麵:“舅媽好久都沒有看到你了。”
寧可:“哦。”她走進廚房:“姥姥。”
“小同學呢?”
“樓上。”
姥姥解釋:“寧澤明天要去拜祭他爸,他家房子已經拆了,今晚想借宿這裡。他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脈,夜路危險,我實在不忍心趕他們走。”
寧可:“嗯。”她和寧澤都是姥姥看著長大的,如果今天犯錯的是她,姥姥也一樣會留她吃這頓飯。
姥姥笑道:“寧澤最愛吃紅燒排骨。”
寧可“嗯”了一聲。
姥姥一提起寧澤就停不下來:“他呀,小時候經常爬到我腿上,嚷著要吃排骨,每一次我都……”
“姥姥。”寧可深吸一口氣,“我上樓了。”
寧可看到滿桌子寧澤愛吃的菜,想到每一年寧澤過生日的豐盛晚餐。突然明白了什麼。
在血緣關係麵前,親孫、外孫,孫兒、孫女,似乎存在一些差異。
舅舅曾經說過,寧澤是寧家唯一的男孩。所以無論他犯了什麼錯,大家都要幫助他,寧家不能斷了根。
“可兒,寧澤是你舅舅拿命保下來的,你總不能一直和他鬨這麼僵。張淑琴畢竟是你舅媽,你也彆太下她麵子。”
寧可的視線有點模糊。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她視為唯一支撐的信念,被性彆打敗了。
她低聲說:“阿猛餓了,我
去喂阿猛。”
寧可端著給阿猛準備的肉上樓。
客廳裡,阿猛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正在張淑琴腳邊撿吃剩的香蕉皮。張淑琴時不時拿腳去踢它嘴。
寧可壓抑的火氣一下子被頂上來了,“阿猛!過來。”
張淑琴說:“這狗你養的?長得這麼肥,肉肯定好吃吧?”
寧可沒理她。
“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那樣,說話都不會嗎?耳聾了,還是啞巴了?怎麼說我也帶過你兩年,這麼白眼狼。”
寧可把牛肉放下,過去抱阿猛。
張淑琴看了眼碗裡的肉塊,陰陽怪氣道:“這是要單獨開小灶啊?媽,不帶您這樣偏心的。寧澤可是你親孫子,這隻是外孫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吃力不討好,您至於麼?”
從小到大,張淑琴從來不會避諱,寧可習慣了她的打壓和嘲笑。
張淑琴明顯是記恨她提供了證據,把她堂弟送進了牢房。說話比過去更難聽:“我聽說樓上來了個小帥哥是吧?可以啊寧可,小時候勾引哥哥,現在大過年的,就開始勾引彆人來家裡睡啦,媽,這你也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