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強並不是真的責怪張俊,隻不過滿腔憤怒和恨意,無處發泄,隻能找張俊吼上幾句罷了。
他痛恨的是自己的無能!他後悔自己逞強,讓妻兒遭受橫禍。
這一刻,他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一種魔幻般的幻滅感。
他緩緩鬆開張俊的衣領,無助得像個孩子,慢慢的跪倒在妻子的病床前,雙手緊緊握住妻子冰冷的手。
顧小娟全身麻醉的效果還沒有消退,雙眼緊閉,沒有任何知覺,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表情看起來和殯儀館裡的屍體一般無二。
事實上,經過這麼大的手術,又流了產,她體內的血,不知道流失了多少,她身體的能量也不知道消失了多少,當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
莊文強把妻子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無聲的哭泣,喃喃的低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手術室外麵,還有其他等待的人,看到這一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都投來悲憫的目光。
能在這裡等待的人,誰不是哪個病人的家屬?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家家都有一個等待從生死簿上搶救回來的家人,他們能感受到彆人的痛苦和悲傷,卻無力安慰和幫助。
醫護人員更是見慣了這種生離死彆,但是見到一個大男人,跪在妻子病床前,如此的失聲痛哭,也難免會有些共情,心有慽慽然。
張俊用力拉起莊文強,幫護士推著病床來到病房,幾個人一起,將顧小娟抬到病床上。
莊文強不再哭泣,頹廢得像條落水狗。
張俊忽然用力一巴掌,打在莊文強的臉上。
莊文強整個人都被打懵了,愕然的看著他,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因為太過震驚,他連反問張俊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俊指著他的鼻子,沉著臉訓斥道:“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帶著小娟去外地避避風頭,等過了這陣子再回來!你就是不聽!你倔犟個什麼勁啊?你自命清高,你書生意氣,你無所畏懼!你真以為沒有人能拿你怎麼著?是不是?”
莊文強麵如死灰,全身氣得顫抖個不停。
張俊恨鐵不成鋼的道:“希望我這一巴掌,能把你打醒!這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
顧小娟還沒有醒。
張俊也不敢離開。
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俊!”
張俊扭過頭,看到劉玉婕走了進來。
劉玉婕來到病床前,看看昏睡中的顧小娟,哀傷的道:“我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唉!”
莊文強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張俊沉聲道:“你必須振作起來!你難過,小娟比你更難過!孩子沒了,你們以後還可以再要!等會小娟醒過來,你得好好撫慰她!你聽到了沒有?”
莊文強蔫頭巴腦的嗯了一聲。
劉玉婕朝張俊使了個眼色,然後和他一起來到外麵,低聲說道:“文強是不是惹到什麼人了?他們走在人行道上,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摩托車撞?他打電話給我,讓我安排手術時,我人都嚇傻了!當時小娟送過來的時候,我看到她全身都是血呢!”
張俊輕歎了一聲,道:“你不要過問此事,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好了。”
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顧小娟才慢慢蘇醒過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傾泄而出。
劉玉婕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安撫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