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揚灰(2 / 2)

師父很輕,此時頭靠在他肩上,他一垂眼,就能看見喻從意蒼白的麵色。

平日裡那樣倔強的人,出了任何事情隻有她擋在他身前的份。

今天卻毫無防備靠在他的懷裡,離得這樣近,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會不會突然停止呼吸。

策馬回京的路上,喻長行懷中的身體發冷過後變得滾燙,逼得他不斷加速,臨到城門時直接躍馬進入,身後又是一陣罵聲。

喻長行渾然不覺,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快點,再快點。

等到忠肅侯府的時候,阿離早就在門口恭候多時,見狀亦是臉色一白。

無需喻長行開口,阿離早就安排侯府各司其職地忙碌起來。

客院臥房狹小簡陋,沈擇贏大手一揮,讓喻從意在自己的臥房接受治療。

房間裡進進出出許多人,端進去一盆清水就會端出來一盆血水,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整個院子彌漫著令人恐懼的氛圍。

喻長行連衣服都沒換,青袍沾滿血跡站在院中,就這般麵無表情地盯著人來人往。

他這副模樣像極剛從閻羅殿裡爬出來的惡鬼,嚇得沈回安也隻敢遠遠躲在院門外看一眼。

沈擇贏同阿離站在他兩邊,見他一副等不到喻從意無恙便誓不挪位的架勢,對視一眼,分彆從對方眼中讀到了擔憂。

沈擇贏突然道:“你師父是個逢凶化吉的命。我和君成撿到她的那年,她才五歲,在城中乞討被其他人搶吃的趕了出來,暈倒在雪地裡時好幾天沒吃東西,差點就死了。”

“後來君成死了,門派被滅,她為了重建門派,多少次死裡逃生,阿離應當清楚,一路磕磕絆絆才到了現在。”

阿離配合地點點頭:“所以掌門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喻長行悶聲道,“我隻是想站一會兒。”

“你若實在擔心,不如親自進去替她診治。”沈擇贏提議道,“以你現在的醫術應當沒有問題。”

喻長行卻搖搖頭,雙手緊握,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師父曾告訴我,縱是能叫枯骨生花、起死回生的醫者,也治不了至親至愛之人。”

“從前我不理解。時至今日,方知關心則亂,才致投鼠忌器。”

他現在腦中一團漿糊,如何診斷,如何用藥,一概不清。

亦怕極了師父在自己手中有何閃失,叫他悔恨終身。

所幸忙碌到傍晚時分,滿頭大汗的白須大夫才顫顫巍巍地走出臥房,看見沈擇贏便腿一軟要跪。

“免了,快說!”

大夫顫聲道:“貴人身上傷勢太重,這才反複發熱高燒。現下已經止了血包紮,且看明早若能退燒,便性命無虞。”

天知道,他們行醫這麼多年,頭一回見到這樣傷痕累累的女子。

這樣單薄的一個人,新傷疊著舊傷,整個後背尋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肉,好幾個侍女嚇得不敢上前,迫於沈擇贏在門外硬著頭皮地上藥包紮。

尤其是一道從右肩直劃至左腰的貫穿傷,恐怕再深一些,人都要叫劈成兩截,何等觸目驚心。

沈擇贏聞言鬆了口氣,大手一揮:“賞。”

喻長行抬腿就往屋裡走,被阿離生生攔住:“你這樣子進去,就算你自己無所謂,掌門若醒了瞧你渾身的血一股臭味,恐怕又要嚇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