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麵肌抖了一下:“你如今連爹都不叫了嗎?”
傅真扯了扯角:“柳氏怎麼樣了?給你生兒女了嗎?你們該不會還連一個自己的兒女都沒有吧?”
傅真肌肉抖得更厲害了。
傅真眼皮朝下,看著他摸得起毛邊的袖口:“大人好歹是個官員,雖然已經沒有了一個可以無限搜刮錢財的去處,也要多顧顧自己的體麵。
“好容易進京一趟,這個職要是述不好,搞不好這官身都要徹底沒了。”
傅筠枯瘦的臉皮已經漲成紫紅。
傅真禮數周到地衝他點點頭,越過他往前走了。
她沒有回頭。
身後人接下來怎麼樣?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對她來說,當初放任傅柔幾次三番的謀殺自己的時候,這個爹就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不過也是時隔多年之後傅真才知道,這一麵還真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麵,從此之後,傅筠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
“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眨眼幾個月過去了,殿下您考慮的怎麼樣呢?上回遞給您的名單,您可有認真考慮過?”
坐在顧家專門騰出來給楊毅講學和讀書的偏院裡,傅真開門見山的問了出來。
楊奕有些遲疑:“可你給我的名單上那些名字,我幾乎都不認識。而且,我這一把年紀了,也不好意思挑來撿去吧?”
“您這也太謙虛了!”傅真吃著梅脯,“皇後娘娘又不喜歡強迫人,能夠出現在名單上,肯定是提前打聽過人家的意願,您就不必考慮年紀不年紀了,您也不老!
“京城裡那些喪妻的官員,續弦很多都找的是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而且你情我願。
“您就隻管說,你有沒有看中的!”
當初皇後為了早日給楊奕成親,也為了讓他能夠順利生下自己的兒女,甚至要求都降低到女方哪怕是生育過的婦人都可以接受,但傅真哪能真的這麼做呢?
就不說平民女子了,官戶小姐當中,也有不少因為家庭原因願意低嫁的人選。
更何況他是皇帝皇後的兒子啊!
哪怕他真的不做太子不做皇子,這身份也絕對平凡不到哪裡去!怎麼可能會娶不著老婆?!
他當了太子之後,傅真手上這份名單就來得更加容易了。
高官當中沒有多少人家願意湊這個熱鬨,低等級的官戶當中,還是有不少人選的。她們同樣身價清白,知書達禮,而且家風不錯。
聽完傅真的話之後,楊奕捧著茶盞又是好一會兒沒說話。
一隻雪白的貓跟個球似的滾了進來,瞅了一眼院子裡之後,不假思索的選擇了楊奕,一個騰躍就跳到了他的膝蓋上。
傅真訝道:“雪兒,你大膽,怎麼可以趴太子殿下的禦腿!”
楊奕瞅她一眼:“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著他嫻熟把貓抱起來,撫摸起了它的頭顱。
“……雪兒!”
顧纓纓的身影出現在門檻內,她喘息地看了一眼院子裡的兩人,然後勻著氣息上前,施禮道:“見過太子殿下,還有傅姐姐。”
傅真望著她:“你怎麼在追貓?”
顧纓纓瞅了瞅正有恃無恐地趴在楊奕膝上打盹的貓,張了張嘴後說道:“我給它剪指甲,還沒剪完他就跑了。”
傅真看了眼貓,往上又看了眼楊奕,然後再看向顧纓纓,最後扶著桌子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我有些犯困,殿下你先好好想想,明日我再來問您。”
說完她輕福一禮告退。
邁出門檻之後,她停下腳步,扒在門框上又往院子裡覷過去。
這時候楊奕已經站了起來,隔著兩步遠的距離,遠遠的把貓遞向了顧纓纓。
顧纓纓把腦袋勾的低低的,接了貓之後就往外走。
楊奕把她喊住了:“不是要給它剪指甲嗎?它好像並不怕我,你要不要——要不要我來抱著它,你來剪?”
顧纓纓詫異的抬起了頭,片刻之後又把頭緩慢地低了下去。
雪兒在她的手臂上溫順地趴著,就像此時此刻她本人。
傅真收回了目光,想了想之後問紫嫣:“老太傅在哪兒呢?好久沒和他聊天了,我去陪他老人家喝喝茶去。”
……
傅真在顧家這頓茶局,一直持續了兩個時辰之久。
翌日,兩份新的名單就分彆呈到了坤寧宮和東宮。
宮裡向太傅府正式下聘的消息是半個月之後傳來的。
消息傳到裴家時,一道送到傅真麵前的,還有由昆侖宮的太監眉開眼笑送來的一份賞賜。
蘇幸兒打趣說這是謝媒禮,傅真可不認這麼認為,她可沒有牽線保媒,她僅僅隻是給因為年齡而止足不前的楊奕一個台階。
跟顧太傅的那一場茶局,她也隻是說了說楊奕的一些外人還並不知道的故事,那不是一個皇子的傳奇經曆,而隻是一個平凡男子的不肯屈服於逆境的堅韌過往。
顧太傅也半個字都沒有提及顧纓纓,但最後送傅真出來的時候,他卻邀請這個忘年交,改日在登門陪他吃茶。
所以這樁姻緣是水到渠成。
是他們自己相中了彼此,並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美好的東西。
相識短短幾個月,也許還不足以談及生死相許,但總是有了最初這份美好的向往,才使人們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動力。
信心總是慢慢積累的,誰又能說,時間堆積下來的,不會是日複一日逐漸深厚的情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