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衛淵十六歲。
蟾十歲。
這日天方破曉,張生就坐在衛淵麵前,做最後的考校。
衛淵識海時,一張觀想圖生機勃勃,活潑靈動,已然有了自己的靈韻。這是鑄體大成的標誌,那隻玉蟾更是靈動,當張生神識掃過時還眨了眨眼睛,頗為頑皮。
不過按太初宮標準,這觀想圖平平無奇,沒有瑞獸仙禽,沒有神魔仙佛,也沒有仙劍神兵,惟有圓月裡盤踞的陰影算是一點特殊。
但衛淵張生知道,把這張觀想圖填滿是何等艱辛。
過去幾年中,天青殿自玄月真君起,個個都對圓月中重新出現的陰影視而不見、絕口不提。隻要陰影沒有繼續拓展觀想圖,大家就當他不存在。
仔仔細細地看過觀想圖後,張生一聲歎息,歎衛淵,也歎自己蹉跎的十年。他怔了一會,方道:“走吧,隨我去見祖師。”
此時衛淵亦修出道力,站在飛劍上穩若磐石。飛劍如電,轉眼間落在天青主殿。上一次衛淵到這裡,還是九年前。
大殿中央,坐了個白發長須,慈眉善目的老道,臉色紅潤如嬰兒。在張生提點下,衛淵趕緊過去行大禮拜見。這位看上去與人為善的老道,就是天青殿和水月殿殿主玄月真君。
真君左右,各站了三位真人,其中焚海真人站在左首第二位。今日天青殿和水月殿六位真人全部到齊,可謂隆重。
受過禮後,玄月真君就命衛淵起身,雙目微張,已經把他內外看得通透。此時的衛淵七尺有餘,比常人要高出一頭,肌膚寶光內蘊,沒有半點瑕疵。
至於容貌,小時候焚海真人就說他生得比張生好,以致張生整整生了三個月的悶氣。此時長開,又和張生拉開了一點差距。
隻是衛淵自幼沉穩端凝,眉宇棱角分明,隱含鋒銳,和徐恨水那一味的清澈柔美完全不同。
玄月真君看了許久,方歎息一聲,聲音頗為蒼涼,緩道:“這觀想圖自有蒼茫氣象,渾然一體,有如天地,根本無須洗煉,此前是我們著相了。”
聽了真君這話,幾位真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過去十年,衛淵修煉丹藥的花費是大頭,但洗煉根基的開銷也不小。現在真君居然說洗煉沒什麼意義,這讓幾位真人都是難以接受。
怎麼會沒有意義?當下就有兩位真人長眉倒豎,準備和真君理論一番。真君可也不見得就是對的。
當下就有真人侃侃而談:“玄月祖師,您這話恕我無法苟同!修仙首重精純,這是亙古不易的至理!精純哪有無用的,道基再怎麼精純都不為過,就好比一張純白玉紙,上麵偏多了個黑點……”
能修成法相真人的,個個都是天賦毅力氣運無一或缺之人,並且基本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對精純無比執著,看到一點雜質,就象是麵前白紙上落了粒芝麻,一定要弄掉才能舒坦。
他們在凝聚道基時,一個個恨不得把仙胚精純上百遍千遍,就算沒有雜質,也得再錘幾遍方才安心。
衛淵這仙胚規模前所未有,但是精純上就差得遠了,隨便拎一塊都值得錘煉個十幾遍,特彆解壓。
真人們法眼如炬,一眼望去哪哪都是雜質,越看越彆扭,恨不得身代衛淵,親手把裡麵的雜質一顆顆擠出來。
再說如果真的不需洗煉,怎地現在才說?丹藥洗煉一境比一境貴,但凡早說幾年,幾位真人也不至於一貧如洗。
玄月真君又勉勵衛淵幾句,然後道:“你十載苦修,眼下需要尋覓道基契機。馬上就是我太初宮十年一度的大考,這是每個道基修士的職責。你雖然還不是道基,但鑄體大成亦可視為道基。十年苦修,現在到了為宮中效力的時候了。張生!”
“弟子在。”
“這次大考你與衛淵同去,一會你持我信物去宮裡領取一應法器用具。”
張生領命,接下來玄月真君又賜了些丹藥和法器,就讓衛淵回去準備。由始至終,玄月真君一隻手都籠在袖中,沒有伸出來過。
待張生走後,玄月真君的聲音再起:“精純之事不是你們這麼理解的,道法自然,有時雜質也是大道的一部分……”
“……恕弟子無法苟同!”
“來來來,本真君隻出兩根手指,教教你們什麼是尊師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