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終於道:“在我心中,萬萬人和幾十人並無不同。你想著度萬萬人和度幾十人孰輕孰重,就已經給眾人標了價,心中有靈眾生就不再平等。這幾十個人雖少,可就如佛前的一點燈火。哪怕末法降臨,淨土成空,有這一盞燈,就還有最後的希望。”
“狗屁的希望!這幾十個人拖得你不斷輪回,每一次輪回你的果位、你的真靈就會被消磨一些。你當年那般果位,如今還能再撐幾個輪回?再說,你看看這周圍,哪還有光?”
和尚舉目四顧,但是他的雙眼正在流血,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果真沒有光。”和尚歎一口氣,眉心處就亮起了一點晶瑩的光。“佛燈熄滅,那我燃了自己,也還是能給這無邊地獄添一點光。”
“那又有什麼用?不過是能照亮一刹罷了。你就隻為這一刹?”
“就隻為這一刹。”
月聖慢慢擦去和尚眼中流下的血,但是越擦越多。他突然轉頭,厲聲喝道:“去!把所有的人殺光,讓末法降臨!”
狼妖們散向各處,武士們則是向和尚行了個禮,也開始搜索。
村民們跑得不快,很多都沒有跑遠,就躲在近處偷偷地看著,看法師還能不能扭轉乾坤。狼妖嗅覺敏銳,很快就將這些藏起來的村民一一找出來,毫不留情地咬破了他們的喉嚨。
此時後山上衛淵正在忙碌,打發少女去觀察村子裡的動靜。他忙了一陣,忽然聽
不到少女的動靜,走過去一看,才看到少女趴在石頭上,探頭望著村裡,眼淚滾滾而下。她死死地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衛淵也伸頭看了一眼,從這裡可以將小村整個收於眼底。看過之後,衛淵就說:“哦,和尚要死了。”
少女對衛淵怒目而視,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不管我怎麼說,他都是要死了。”衛淵繼續忙碌,手上動作如飛,一點都沒受影響。
少女忽然拉住衛淵,堅定地說:“我們得去救法師!”
“不去。”衛淵甩開了她。
少女氣道:“那我自己去!”
“哦。”衛淵繼續忙碌,雙手如飛。
少女向山下跑了兩步,看到廟前流淌一地的血,腿就有些發軟。她又跑了回來,對衛淵道:“法師對我們那麼好,我們要一起去救他。”
衛淵淡道:“怎麼,終於知道自己是去送死了?”
少女頓足道:“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衛淵埋頭拚裝著一個相當複雜的東西,頭也不抬地道:“不聰明也不能打,就要學會閉嘴和聽話。以前法師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了,所以才讓你們有了種感覺,覺得無論自己想做什麼,彆人都得滿足你們?”
“不,不是那樣的……”少女回想往事,忽然就有些心虛。
“我不是法師,現在隻想著怎麼活下去。帶著你本來就是個累贅了,你要是非想去送死,那就自己去。”
少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以前的石頭雖然經常和她吵架,說她腫,說她醜,可從來不像今天這樣冰冷。
衛淵終於裝好了手裡的東西,仔細檢查了一下,才向山下望去。
看著閉目垂首的和尚,衛淵也是輕歎一聲,說:“法師是佛前的燈,想要照亮有情眾生。可他或許不知道,就是再大的太陽,也照不亮一隻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