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口,餘舟和仵作同時大驚,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呃……我的意思是找個屍體,不是活人。”裴斯遠打破。
兩人這才鬆了口氣,仵作又道:“但有個問題……咱們這沒有現成的屍體啊?如今又沒有彆的命案,先前的屍體因為天氣熱放不了太久,都早已入殮了。”
裴斯遠想了想,道:“此事我來辦吧,你不必操心。”
餘舟聞言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這還能怎麼辦?
“心裡又編排我呢?”從大理寺出來之後,裴斯遠朝餘舟問道。
“不是……我就是好奇,你去哪兒弄屍體?”餘舟問道。
裴斯遠看向他,眼底帶著幾分笑意,道:“現殺。”
“你……”餘舟擰眉看著他道:“你哄我的吧?你怎麼可能會殺人?”
裴斯遠見他那副模樣,忍不住伸手在他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道:“我自有我的法子,放心吧。”餘舟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想不想去看一眼琴師?”裴斯遠突然問道。
“可以嗎?”餘舟聞言眼睛一亮。
他雖然和琴師不算熟悉,但心底對對方一直挺有好感的。
想想這樣的經曆,若是換了心誌不堅定之人,早已被逼瘋了。
可琴師卻能蟄伏至今,不僅徹底取得了平西侯的信任,還選了那樣一個時機了結了對方,為自己報了仇。餘舟至今都還記得初見那一麵,對方為他撫奏的那首曲子,那樣灑脫曠達的心境,實屬難得。
“上車。”裴斯遠扶著他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去了一處地方。
馬車剛走沒多遠,便聞有馬蹄聲追過來,裴斯遠掀開車簾一看是楊鳴。
“裴副統領,您吩咐的事情有眉目了。”楊鳴道。
“你跟著我吧,一會兒再說。”裴斯遠道。
楊鳴聞言便放慢了速度,騎著馬跟在了裴斯遠他們的馬車後頭。
馬車行了沒多遠,便到了一處巷子裡。
“陳喧倒是會找地方。”裴斯遠看了一眼四處的環境,道:“挺清淨。”
餘舟跟著他下了馬車,幾人一同進了院子。
這院子不算太大,但裡頭看著還挺舒適。
而且陳喧還安排了兩個護衛和一個家仆在這裡照應著。
眾人進去的時候,琴師正坐在院中的涼亭下頭撫琴。
餘舟也沒打擾他,小心翼翼走到了他不遠處的地方坐下,看他撫琴。
裴斯遠示意一個護衛看著點,然後示意楊鳴走遠了些。
不過他選的位置雖然離餘舟比較遠,卻依舊能讓餘舟保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就好像看不著人不踏實似的,如今裴斯遠去哪兒都想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查出了什麼?”裴斯遠問道。
“使了不少手段,但好在是問出來了。”楊鳴道:“您所料不錯,此事確實是侯爺所為,不過侯爺並未露麵,而是著人買通了中間供藥的人,將劉侍郎他們預備用的藥換了。”
裴斯遠擰了擰眉,沒有打斷他。
“他們原是弄了一種毒藥,想取了餘舍人的性命,將屍體塞到您身邊,讓您第二天有理說不清。”楊鳴道:“這與咱們先前探聽到的消息是一致的。隻是沒想到,侯爺不知從哪兒聽到了風聲,讓人買通了供藥的人將毒藥換成了能讓人生子的藥,下到了餘舍人身上。”
“此事隻有供藥的人知道,上到劉侍郎下到給餘舍人送酒的人都不知道另有人曾參與其中,也沒人知道藥被換了。”楊鳴道:“供藥的人當時見咱們沒人提到侯爺的事情,便沒主動供出來,怕事情牽扯大了,自己的罪更重。若非此番使了些手段,他隻怕還不肯說呢。”
而且此人至今隻知道有人買通了他換藥,並不知道買通他的是平西侯。
是楊鳴此前便查到了在歸玉樓一案中替平西侯聯絡周旋的人,兩廂一對比發現是同一人,這才確定事情確實是平西侯讓人做的。
“兩種藥不一樣,供藥的人就不怕事情敗露劉侍郎找他麻煩?”裴斯遠問道。
“當時侯爺的人告訴他,這藥讓人服食後依舊有極大的可能會致死。”楊鳴道:“哪怕人死不了,將來也會有比死了更嚴重的後果。不知他是信了這番話,還是因為侯爺的人銀子給的足,他最後答應了換藥。”
裴斯遠聞言冷笑道:“我這好伯父可真是疼我,得知有人要害我不僅不阻止,還想添一把火。”
若此前大理寺的人沒將這件案子扯出來,又或者平西侯沒被琴師殺死,那麼不久後的餘舟,便會成為平西侯拿捏裴斯遠的工具。
而且平西侯這一步棋走得非常陰險,因為他是借了劉侍郎的手做的,出事之後,裴斯遠甚至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被誰算計了。
他完全可以躲在背後先看看裴斯遠的反應,再去決定自己該做什麼。
若是餘舟當夜就死了,此事便沒人知道平西侯曾參與過。若餘舟有了身孕,他依舊可以根據裴斯遠的反應,去決定自己要不要插手。
反正他進退都有路可走,若他願意甚至可以一直置身事外,看著裴斯遠被此事折磨。
“他不止想將他自認為的好東西給我,恐怕還想逼著我像他一樣變成瘋子。”裴斯遠道:“這麼多年了,看來他還是對沒能掌控我一事耿耿於懷。”
楊鳴聞言歎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為什麼是餘舍人?”裴斯遠問。
“侯爺派去的人當時問過供藥的人,隻聽說他們會找個家世清白且長得漂亮些的,屆時人死了鬨起來更有說頭。”楊鳴道:“最終是送酒的人選了餘舍人。”
裴斯遠聞言看向坐在涼亭下的餘舟,心中五味雜陳。
他原以為餘舟是平西侯選出來的人,如今看來竟純粹是倒黴撞上的。
這會兒餘舟不知正和琴師說著什麼,表情看上去十分凝重。
“你不用擔心那藥會流出去繼續害人。”琴師朝餘舟道:“那藥很凶險,我們所有試藥的人,在服藥之前,都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待身體能承受那藥的藥力之後,才會服藥。”
餘舟先前一直擔心,那生子藥若是傳出去,隻怕又要害無辜的人。
如今聽他這麼說,倒是稍稍放心了些。
“除非天賦異稟,否則普通男人若身體未經調理就直接服了藥,會有極大的可能直接斃命。”琴師道。所以那生子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毒藥。
承受住了,會有孕。
承受不住,會死。
“你不必擔心我,我心中早已知道結果,也看開了。”琴師朝餘舟道:“人都要有一死,我原本那日就要和他同歸於儘的,多活這些日子,已經是賺到了。”
“你不要氣餒,太醫們都在想辦法救你。”餘舟安慰道。
他記著裴斯遠的話呢,沒敢朝琴師透露太多,免得他生出太多希望,最後又失望。但他又怕琴師太悲觀會想不開,所以還是想鼓勵對方一番。
“我能請你幫個忙嗎?”琴師問道。
“你說。”餘舟道。
“若將來我到了那一日,你幫我一把,讓我走得快一些。”琴師道:“左右我早晚都要到這一步,若是走得時候能少受一些苦,你就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不會的……你不會……”餘舟忙道。
“差點忘了,你膽子挺小的,殺人的事情你肯定是不敢做的。”琴師笑道:“那你讓你男人幫我一把吧,他殺人應該很容易。”
“你不會死的。”餘舟忙道:“而且他……他也不是我男人。”
琴師聞言看向餘舟身後,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餘舟回頭,這才發覺裴斯遠正立在一旁。
看他那眼底帶著揶揄的表情,顯然是將方才的話都聽了去。
從小院出來之後,裴斯遠見餘舟一直擰著眉頭,便知道他在為琴師難過。
他想起太醫的叮囑,覺得這個時候得想個辦法轉移一下餘舟的注意力,否則人太難過了,怕是不好。
念及此,他開口道:“不是嗎?”
“啊?”餘舟一怔,表情有些茫然:“不是什麼?”
“你男人。”裴斯遠道。
餘舟聞言頓時滿臉通紅,道:“當然不是。”
裴斯遠將他扶上馬車,歎了口氣,道:“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算起來咱們在尋歡樓到今日也不足百日吧?你就不想認賬了。”
“我沒有不認賬。”餘舟忙道。
“那就是認賬?”裴斯遠又問。
“不是……”餘舟意識到自己又被裴斯遠打趣了,委屈巴巴地道:“很快就過了一百日了。”
“難道過了一百日就能不認賬了?”裴斯遠擺出一副比他更委屈的表情道:“難道我的清.白,就隻值一百日嗎?”
餘舟:……
這人怎麼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