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求自己能像裴斯遠那樣,但起碼也得控製著自己的肚子彆鼓出來吧?
如今正是夏天,身上衣服都單薄,誰胖誰尷尬。
當晚,餘舟破天荒地睡前一塊點心都沒吃。
他半夜睡熟地時候,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裴斯遠目光落在他小腹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餘舟小腹的的確確有了點微微的弧度。儘管那弧度非常的小,但還是令他心裡稍稍有些不安。
他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餘舟太久了。
他原是打算等琴師平安度過此劫,再朝餘舟坦白。
但如今看來,他必須早做打算,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餘府的門房就朝餘承聞傳話,說府裡來了客人。
餘承聞當即有些驚訝,暗道自己一會兒還要當值,是誰這麼唐突竟一大早來拜訪?
“裴副統領?”餘承聞一臉驚訝地看著來人。
“餘大人安好。”裴斯遠朝他行了個禮。
餘承聞目光在他身上略一逗留,發覺裴斯遠今日穿得頗為素淨,看著與平日裡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大相同,而且他衣袖中似乎還藏了什麼東西。
“餘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裴斯遠道。
餘承聞趕著收拾好去當值,但裴斯遠一大早來,應該也不是沒事找事兒,所以他並未拒絕,而是將人迎進了書房。
“請餘大人過目。”裴斯遠取出一份脈案,遞到了餘承聞麵前。
“這是……”餘承聞目光在脈案上一掃,發覺這是一份有孕之人的脈案。
依著脈案的記錄,此人有孕已逾三月。
“裴副統領這是何意?”餘承聞不解道。
“此事要從我伯父的案子說起。”裴斯遠道:“如今京城所有人,包括主理此案的大理寺少卿陳喧,都隻當琴師是如今世上唯一和此案相關的有孕之人,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餘承聞又看了一眼脈案,道:“此人有孕不到四個月,這並非是琴師的脈案,而是另有其人?”他此前早已聽說,琴師有孕已經六七個月了,所以一看就知道這脈案不是對方的。
“我伯父在三月份的時候,曾將藥贈給了數位與他有著同樣嗜好的人。”裴斯遠沉聲道:“除此之外,他還將一顆藥,留給了我。”
餘承聞一驚,盯著裴斯遠半晌,問道:“什麼意思?”
“您手裡這份脈案是……餘舟的。”裴斯遠道。
餘承聞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死死盯著裴斯遠,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什麼叫這份脈案是餘舟的?
這分明是有孕之人的脈案,且依著上頭的記錄,此人一驚有孕三月餘。
這怎麼會是餘舟的脈案?
“裴斯遠,你把話說清楚。”餘承聞顫聲問道。
“我伯父的最後一顆藥,在三個多月前被人喂給了餘舟。”裴斯遠道。
三個月前……
餘承聞心念急轉,驟然想起了小寒曾經朝他說過的話。
三個多月前,餘舟正是在尋歡樓與裴斯遠糾.纏到了一起。
所以……這脈案……
餘承聞低頭又看了一眼手裡的脈案,而後登時心中火氣,上前揪著裴斯遠的衣襟,便狠狠給了他一拳。裴斯遠不閃不避,生生將那一拳挨下,半邊唇角登時便破了皮。
“你為什麼要那麼對他?”餘承聞怒道。
“此事非我所願,我亦是不久前才知道此事。”裴斯遠啞聲道。
餘承聞雙目通紅,看向裴斯遠的目光滿是怒火,像是恨不得將人撕碎了一般。
此前對於裴斯遠和餘舟的事情,他想過無數種可能,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真相。
先前他便覺得裴斯遠的很多舉動太過刻意,又是送廚子,又是寸步不離地將人困在身邊,這實非尋常之舉。如今略一思忖,才知道竟是因為這樣的緣由!
但餘承聞並非莽夫,哪怕心裡怒氣再盛,卻也還是努力克製住了情緒。
他現在隻想確認餘舟安然無恙,將人帶回身邊好好看看。
“我要去接他回府。”餘承聞道。
“彆的都行,唯獨這個不行。”裴斯遠道。
“裴斯遠,你不要欺人太甚!”餘承聞怒道。
“他尚且不知此事,你貿然去找他,會嚇到他。”裴斯遠道。
“你個混蛋!”餘承聞揪著裴斯遠的衣襟,質問道:“事到如今,你還瞞著他?你到底將他至於何地?”
裴斯遠看向餘承聞,道:“你以為我不願告訴他嗎?眼下這情形,若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餘承聞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了什麼。
他此前早已聽說過琴師的事情,知道男子有孕意味著什麼。
如今餘舟有孕,也就意味著他的性命隨時都麵臨著危險。
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
“對,不能讓他知道……”餘承聞又看了一眼那份脈案,喃喃道:“他母親有孕四五個月時,回娘家不慎目睹了她嫂嫂難產,回來之後就夜夜驚夢,動了胎氣。後來她生餘舟的時候難產,便是與此事有關……”
此後的許多年裡,餘承聞都對此事懊悔不已,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對方回娘家那一趟。
餘承聞思及往事,又想起餘舟如今的處境,不禁悲從中來。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從情緒中抽離出來。
“我會瞞著他,不過我要接他回府。”餘承聞道。
“餘大人,餘府的房子是怎麼燒的,您還記得吧?”裴斯遠道。
“你……”餘承聞怒目看向他,道:“裴斯遠,你不要得寸進尺,他是我兒子!”
“他是,可您護不住他。”裴斯遠道:“隻有我能。”
餘承聞被裴斯遠氣得一口氣險些梗住,但他並非莽夫,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裴斯遠這話聽著氣人,卻是實話。
如今不是該置氣的時候。
“你張羅大理寺的事情,是為了他?”餘承聞問道。
“嗯。”裴斯遠道:“脈案您也看了,他腹中胎兒已逾三月,不久後就會顯懷。他這幾日已經開始懷疑了,胎兒一天天在長大,很快就瞞不住了。”
“你……你打算怎麼辦?”餘承聞問道。
“我隻能儘力哄住他,不讓他太快發覺,但是一旦開始胎動,便徹底瞞不住了。”裴斯遠道:“在這之前,我會讓章太醫儘量幫他安胎,爭取等他發現真相的時候,不會出現難以挽回的事情。”
餘承聞沉默了半晌,問道:“你選擇今日告訴我這些,是有彆的打算吧?”
“他是您的兒子,此事本也不該瞞著您。”裴斯遠道:“況且……此事雖非我所願,可終究是我伯父一手造成的,孩子也的的確確是我的。若他得知真相後怪我,我也認了……但我最怕的事情是這會傷著他自己。”
言外之意,到時候多半還得餘承聞出麵幫忙安撫住餘舟。
畢竟,餘承聞是餘舟的父親,屆時若餘舟對裴斯遠心生怨懟,那麼他唯一能依靠的便隻有餘承聞。哪怕這不是裴斯遠願意看到的事情,他也不得不做好這樣的準備。
“裴斯遠,早晚有一天這筆賬老夫要找你算。”餘承聞道。
“餘大人今日就可以算。”裴斯遠說罷從衣袖中抽出一條鞭子遞到餘承聞手裡,道:“這是我們家的家法,依著我父親所言,打一頓之後,心情會舒暢許多,餘大人且試試吧。”
裴斯遠說罷將外袍一脫,單膝跪在了地上,將後背留給了餘承聞。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餘承聞握著手裡的鞭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今日之事他氣急了是真的,可餘舟的安危如今還得指望裴斯遠,他還不至於失去理智就這麼將人打一頓。
“你……”餘承聞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餘大人快動手吧,不必手軟。”裴斯遠催促道:“餘舟這個時辰快睡醒了,我著急回府伺候他洗漱更衣,旁人伺候他不習慣。”
餘承聞:……
火氣蹭得一下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