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那麼討厭喝藥,為什麼要一直喝?
一想到這藥的目的,又想到自己肚子裡那個小東西,餘舟頓時覺得更委屈了。
小寒斟酌了良久,正在苦惱該如何勸時,便見不遠處走來一個身影。
“裴副統領來了。”小寒脫口而出道。
餘舟看到裴斯遠不由一怔,而後很刻意地避開了視線。
“裴副統領,餘舍人說不想喝藥。”方才那小廝朝裴斯遠道。
裴斯遠聞言目光落在那晚安胎藥上,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他略一思忖,覺得這藥一頓不喝應該也無妨,如今更重要的是安撫餘舟的情緒。
畢竟他家餘賢弟難得發脾氣,他平日裡想縱著都沒機會。
念及此,他便想說讓人將藥端走。
然而餘舟這會兒稍稍還是有些怕他,而且認定了裴斯遠一定會讓他喝藥,索性直接放棄了掙紮,在裴斯遠開口之前便端起藥碗將藥一口氣喝了。
“你滿意了吧!”餘舟說罷看也沒看裴斯遠,轉身便走了。
裴斯遠看了一眼空了的藥碗,感覺自己在餘舟心目中所剩無幾的好感,又降低了不少。
內室裡,餘舟正癟著嘴生悶氣。
小寒小心翼翼湊過來,問道:“公子,您是不是和裴副統領鬨彆扭了?”
“我不想說他。”餘舟道。
小寒點了點頭,心道看來確實是鬨彆扭了。
不過這也正常,他家公子好好一個良家公子,被裴斯遠搞大了肚子,能不鬨彆扭嗎?
這要是換了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天天給對方甩臉子!
“小寒。”餘舟往外看了一眼,低聲道:“你去看看他走了嗎?”
小寒聞言一怔,忙悄悄朝外廳走去。
裴斯遠原本躲在外頭偷聽呢,聞聲忙大步出去了。
小寒見他出了院子,才重新回到餘舟身邊。
“走了,出了院門,不知道去哪兒了。”小寒道。
餘舟似乎不大放心,自己起身出去看了看,沒見到對方這才放心。
“小寒,我不想住這裡了。”餘舟突然開口道。
小寒嚇了一跳,勸道:“公子,您如今這身子……”
“反正我不想和裴斯遠住在一起了。”餘舟悶聲道。
餘舟素來不是個會與人置氣的人,每次不高興都很容易哄。
尤其是裴斯遠,哄人的手段高明,餘舟在他麵前從來都沒什麼招架之力。
但是這一次,餘舟受到的委屈太大了。
不僅肚子大了,還被瞞了這麼久。
哪怕昨天哭過了那麼一場,他心裡的委屈依舊沒有徹底散去。
再加上今天見到了小寒,他便忍不住想發發脾氣。
“行。”小寒忙道:“那咱們就不住這兒了!”
他家公子心裡不舒坦,定要發泄出來,憋著反倒不好。
另一邊,裴斯遠離開住處之後,又去找了一趟章太醫。
章太醫見了麵,先是朝他說了濯音的情況,對方的手臂今日依舊不大樂觀。
裴斯遠聞言歎了口氣,一邊擔心餘舟將來動刀時也會出現類似的問題,一邊又擔心濯音如今這樣,餘舟知道了肯定會著急。
“如果餘舍人將來剖腹時提前試針,應該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吧?”裴斯遠問道。
“可以這麼說。”章太醫道:“但裴副統領也要有個心理準備,不到最後一刻,誰也沒法保證不會有彆的意外。”
裴斯遠知道章太醫這是先把醜話說在頭裡,事情未必真的那麼糟糕。
但這種事情,一旦出現萬一,後果就將是他承受不住的。
“我記得您曾經說過,若是孩子月份小,便會更穩妥一些。”裴斯遠問。
“是,月份越大會麵臨的問題就將越複雜。”章太醫道:“但是月份小了,胎兒取出來就會保不住,恕我直言……餘舍人服的生子藥,隻有一次的效力,若是此番你們舍了這個孩子,將來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章太醫知道裴斯遠對餘舟的心思,是以才會提醒這麼一句。
裴斯遠聞言擰了擰眉,半晌沒有言語。
“餘舍人自己是怎麼想的?”章太醫問道。
“還沒問過,他還沒消氣呢。”裴斯遠道。
裴斯遠想了想餘舟不情不願喝安胎藥時的表情,猜測對方應該是不怎麼想要這個孩子的。
而且這世上的人,並非人人都想做父親,餘舟從前不就說過,自己從未想過做父親嗎?
雖說對方當時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但那多少也代表了他一部分的心意。
“那裴副統領呢?”章太醫又問道。
“那可是我和他的血脈,這還用問嗎?”裴斯遠苦笑道。
他說罷目光一黯,又道:“但如果這會將他置於險地,又或者他自己不想要,我就隻能有一個選擇了。”
章太醫聞言並不意外,“那裴副統領還是找機會先同餘舍人商量商量再決定吧。”
裴斯遠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他從章太醫那裡離開之後,便見有一個親隨正慌慌張張地朝他跑過來。
裴斯遠一怔,認出這是守在自己住處的人,頓時嚇了一跳。
“餘舍人怎麼了?”裴斯遠問道。
“餘舍人……餘舍人他搬走了。”親隨顧不上朝他行禮,慌慌張張地道。
裴斯遠聞言大驚,快步朝著住處行去。
“他人呢?”裴斯遠問道。
“餘舍人他搬到了偏廳……”那親隨又道。
裴斯遠腳步一頓,正想斥責這親隨,卻又忍住了。
是他吩咐了人,說不管餘舟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來報,對方才會這麼驚慌。
畢竟在對方眼裡,餘舍人從裴斯遠房間裡搬出去了,這可不就是大事嗎?
裴斯遠匆匆回了住處,他在屋裡掃了一眼,發覺屋裡的東西幾乎沒怎麼少,隻有餘舟睡慣了的枕頭不見了,常用的燭台也不見了。
他望著榻上原本放著餘舟枕頭的地方,不覺有些悵然若失。
但他又很慶幸……
他知道,餘舟這次是真的委屈了,不然不會破天荒哭了那麼一場,更不會如今連話都不跟他說。但他也知道,餘舟並沒有真的怨怪他,否則就不會隻是用搬到偏廳這樣的舉動,來與他“置氣”了。
他家餘賢弟真的太乖了,連使性子都不會。
裴斯遠其實巴不得對方能同他鬨一鬨,哪怕使勁兒折騰他一番也好。
那樣,裴斯遠心裡還能好受點。
可餘舟使出了渾身解數,也隻能“鬨”到這個地步了。
若非對方不願意理會他,他恨不得手把手教教餘舟怎麼發脾氣。
裴斯遠收拾好心情,而後放輕腳步去了偏廳。
他示意廊下的護衛不要出聲,自己慢慢湊到了外頭,想聽聽裡頭的動靜。
“小寒!”
“公子。”
“你偷偷看看裴斯遠回來了嗎?”餘舟道。
小寒聞言快步走到門口,與門口的裴斯遠看了個對眼。
裴斯遠衝他一挑眉,小寒頓時苦著個臉。
他知道裴斯遠這是在讓他“叛.變”,但他素來忠心,不願騙餘舟。
“小寒?”餘舟的聲音再次傳來。
“哎。”小寒回到屋裡,“公子,您找裴副統領啊?”
他終究是沒騙餘舟,但也沒急著拆穿裴斯遠。
“咱們趁著他沒回來,再去把進門左手邊擺著的那個軟榻拖過來吧。”餘舟道:“那個軟榻坐著舒服。”
小寒聞言忙道:“公子你彆起來了,我自己拖過來就行,你坐著等我。”
他說罷便起身要往外跑,卻被餘舟又叫住了。
“等會兒,方才廚房送來的點心,你也記得幫我端過來吧,我忘了拿了。”餘舟道。
“好嘞。”小寒快步出了房門,再次對上了裴斯遠的目光。
“還有……”
“公子,還有什麼?”
“榻邊的四個角上掛了驅蚊的藥包,你幫我拿兩個回來吧。”餘舟話音剛落,不等小寒開口,又道:“算了,四個都拿回來吧,裴斯遠皮厚不怕蚊子叮。”
小寒:……
裴斯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