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進了宮,餘舟看著有些緊張,裴斯遠卻還有心情揶揄對方。
到了禦書房之外,兩人便頓住了腳步。
門口守著的宮人見狀忙進去彙報給路知南。
路知南正握筆在紙上寫著什麼,聞言一怔,“他帶了餘舍人?”
“是啊,裴副統領和餘舍人還一個穿了武服,一個穿了官服。”宮人忙道。
路知南挑了眉沒再多說什麼,讓人將兩人宣了進來。
進了禦書房,兩人一同朝路知南行了個禮。
餘舟太久沒見路知南了,今日竟稍稍有些不習慣,都不敢抬眼看對方。
“餘舍人。”路知南目光不動聲色地在餘舟小腹上一掃而過,“你告假之後,這位子一直沒讓人頂了缺,你的小桌朕都給你留著呢。”
餘舟聞言轉頭看了一眼自己曾經坐過的地方,見那裡果然沒怎麼變。
“多謝陛下。”餘舟又朝他行了個禮。
“放鬆點。”路知南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拘束。
餘舟見路知南沒有彆的吩咐,便又朝他行了一禮,老老實實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今天他什麼都不用做,來的路上裴斯遠便說過,今日隻是讓他陪著自己進宮,不用真的當值。
就在餘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愣神的工夫,路知南將一份文書扔給了裴斯遠。
裴斯遠快速看了一遍那份文書,麵上沒什麼表情。
“今日就先辦這件事吧。”路知南道。
“是。”裴斯遠朝他行了個禮,便告退了。
臨走前,裴斯遠路過餘舟身邊,低聲道:“晚些時候我過來接你回去。
”
餘舟點了點頭,目送著裴斯遠出了禦書房。
對方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對上餘舟的目光後眼底不由染上了一絲笑意。
餘舟收回視線,麵上也有些微微發熱。
想起許久前他坐在這裡的時候,心裡還一直在編排裴斯遠和路知南的關係,而如今不過數月,一切都已經變了。他和裴斯遠成了很親近的關係,還有了個未出世的孩子。
餘舟坐在桌前愣神的工夫,路知南身邊的來喜公公端了一盤點心放到了他麵前。
“餘舍人,這是禦膳房這兩日剛琢磨出來的點心,一日就隻有這麼一盤,您嘗嘗。”來喜笑著說道。
“多謝來喜公公。”餘舟客氣地朝他行了個禮,目光在那盤點心上停留了一瞬,卻沒吃。
大概是宮鬥劇看多了吧,他從前吃東西都不怎麼注意的,但如今懷著身孕,便不敢背著裴斯遠隨便吃東西,生怕吃了不該吃的。
他倒也不是不信任路知南,隻是出於一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謹慎。
要是裴斯遠在旁邊,他肯定就沒有顧慮了。
想到對方,餘舟忍不住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對方這才剛走,估計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快回來。
路知南批了會兒折子,抬眼看到餘舟坐在桌邊愣神,不由有些失笑。
“餘舍人,過來陪朕下棋吧。”路知南道。
他話音一落,餘舟忙起身朝他恭恭敬敬地道:“回陛下,臣不大會下棋。”
“無妨,就當打發時間吧。”路知南道。
餘舟不敢再推辭,隻能起身走到了他對麵坐下。
餘舟說自己不會下棋並不是謙虛,他是真的不會。
路知南陪著他走了幾步棋,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過他很快發覺,餘舟下棋雖然不行,但他那副捏著棋子一本正經琢磨該怎麼走棋的樣子看著特彆有趣。就像是在做一件明知道絲毫意義都沒有的事情,卻還做得比誰都認真。
他心中暗道,這個餘舍人還真是有趣。
“裴副統領會照顧人?”路知南一邊隨意在棋盤上下子,一邊問道。
“嗯。”餘舟認真地想了想,“他非常會照顧人。”
“從前倒是沒聽說。”路知南又道。
餘舟聞言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路知南這話怎麼好像在拈酸啊?
他不知道的是,路知南這話是在日常嘲諷裴斯遠而已。
餘舟心中有了顧忌,不敢再朝路知南主動搭話。
路知南卻找到了和餘舟下棋的樂趣,陪著他玩兒了一個下午。
裴斯遠辦完了事匆匆回來的時候,便見餘舟扶著腦袋坐在自己的小桌邊上,正在打盹。
他沒急著叫醒對方,而是先朝路知南低聲彙報了幾句。
路知南點了點頭,目光饒有興味地看向打盹的餘舟,忍不住笑了笑。
“臣先告退了。”裴斯遠又朝他行了個禮,這才走向餘舟。
餘舟被裴斯遠叫醒時,整個人都是蒙的,出了禦書房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我還沒朝陛下告退呢!”餘舟忙道。
“替你告過了,不必擔心。”裴斯遠道。
這會兒天色已經擦黑了,裴斯遠借著夜色的掩映,拉住了餘舟的手。
“路黑,怕你走不穩。”裴斯遠解釋道。
餘舟任由他拉著自己,眼底的睡意還沒徹底散去。
“你去做什麼了?”餘舟看向裴斯遠問道。
他今日坐在禦書房等著裴斯遠時,感覺自己像個被寄養在彆人家裡的小朋友。
弱小可憐又無助。
“我太久不在朝中,有一些事情得去替陛下辦。”裴斯遠說著歎了口氣,“你應該也知道,京城中有些事情,我能做,旁人未必能做。”
餘舟點了點頭,如今他和裴斯遠太親近了,反倒忽略了對方原本的樣子。
裴斯遠可是個凶名在外,全京城人人都不想招惹的人。
他也是路知南的一把刀。
餘舟不知怎麼的,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也不知是心疼裴斯遠,還是在為了彆的事情動念。
“怎麼了。”裴斯遠的手一緊,問道:“是不是讓你等太久,不高興了?”
“你今天為什麼要帶著我來?”餘舟不解道。
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留在裴府,或者乾脆回餘府。
因為他在路知南麵前太拘束,也不敢亂吃東西,所以又困又餓。
“我……”裴斯遠頓了頓,語氣難得有些不大自在,“把你放在家裡,或者莊子裡,我都不放心,離我太遠了。放到禦書房,最起碼我不用擔心你。”
餘舟聞言一怔,有些訝異地看向裴斯遠。
裴斯遠怕他多想,忙解釋道:“我最近沒得罪人,也不是怕人報複,就是……想把你留在離自己近一些的地方。”
“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餘舟問道。
裴斯遠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漫長昏暗的宮道,半晌後才開口:“這些年我在朝中風裡來雨裡去,該做不該做的事情,都沒少做。可在此之前,我時常覺得無趣,有時候離宮後都不知該去哪兒。”
沒有盼望,也沒有著落。
這也是為什麼他隔三差五要去尋歡樓住,甚至在那裡包了個房間。
“我有時候走在京城繁華的街上,偶爾會冒出來一個念頭,我做這些事情,到底是為了誰呢?”裴斯遠苦笑道:“太平盛世也好,清正的朝堂也好,於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他說罷腳步一頓,看向餘舟。
“但是今日我在外頭辦事的時候,一直忍不住看天邊的夕陽。”裴斯遠道:“我當時心裡想著,要是能在太陽落下去之前把事情辦好,還能趕得及陪你用晚飯。”
這麼多年來,裴斯遠第一次知道,原來牽掛一個人,是這麼讓人滿足的感覺。
就像他這些年來積攢的所有落空和孤獨,驀然都有了一個著落。
餘舟聞言心口不由一跳,隻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熱熱的。
但是就在此時,他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
這動靜與胎兒無關,他就是餓得狠了。
“咱們晚上吃什麼?”餘舟問道。
裴斯遠聞言一怔,問道:“你沒用晚飯?”
這會明明已經過了宮裡用晚飯的點了啊。
而且他特意朝來喜叮囑過,到了飯點要給餘舟準備飯,不能餓著人。
裴斯遠當即便沉下了臉。
“陛下讓人給我準備了點心。“餘舟看向裴斯遠道:“但是你不在我不敢亂吃東西。”
“陛下給的東西可以吃,若是信不過他,我怎麼會將你托付給他?”裴斯遠失笑道:“我還特意叮囑了他們給你準備晚飯。”
餘舟“嗯”了一聲,避開裴斯遠的視線,小聲道:“我想等著你一起吃。”
裴斯遠聞言一怔,隻覺心裡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似的,又癢又熨帖。
他大手稍稍一用力,握了握掌心那隻手。
對方略一愣怔,反手回握了一下他。
裴斯遠:!!!
作者有話要說:裴斯遠:他心裡有我!!!
雙更合一。抱歉,昨晚本來承諾了今天日萬的,但是昨天淩晨收到了鎖章通知,折騰了後半夜都沒怎麼睡,一直到今天上午才解鎖,所以這會兒有點沒精力了,得先補個覺。日萬挪到明天哈,抱拳!大家早點睡,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