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過幾日就要被放出來了。”裴斯遠道:“此番他經手的文書並未造成太多實質上的後果,再加上他主動提供了不少線索,也算是‘將功折罪’,所以陛下允了他可以官複原職。”
“太好了!”餘舟聞言高興不已。
“另外一件事是……”裴斯遠剛要開口,卻被餘舟打斷了。
“我隻聽好事,壞事我不聽了。”餘舟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蓋上,竟是耍起了賴皮。
裴斯遠見狀苦笑不已,上前將人從背後攬在懷裡,笑道:“你怎麼耍賴?”
“我不聽,你不許說。”餘舟道。
裴斯遠在他耳朵上親了親,道:“這件事……”
“裴斯遠……”餘舟翻了個身,麵對著裴斯遠,眼圈稍稍有些泛紅。
裴斯遠見狀頓時有些失措,忙道:“好了好了,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他說著湊上去在餘舟唇邊親了親,安撫道:“沒有壞事,不說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餘舟鑽進裴斯遠懷裡悶聲道:“章太醫要給我施針,是不是?”
裴斯遠擰了擰眉,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如果我不試針,就可能會像濯音那樣。”餘舟道。
“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我們還是希望,能把所有能避免的風險都規避掉。”裴斯遠耐心安撫道:“我真的接受不了你有任何一點閃失。”
濯音的手臂如今過了數月,才算恢複了七八成。
依著小薑太醫的說法,要想徹底恢複,可能還要施針加按,摩數月。
但濯音能如此,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依著章太醫的說法,若是不提前試針,最壞的結果人甚至有可能醒不過來。
當晚,餘舟並沒有給裴斯遠任何答複。
次日一早用過早飯後,他才做了決定。
實際上,此事他也無需做決定,他隻是害怕,所以才一拖再拖。
“我今日去找章太醫吧,讓他給我試針。”餘舟道。
裴斯遠聞言有些意外,忙道:“好,我陪你去。”
“我不想讓你陪著,讓小寒陪著我吧。”餘舟道。
“為什麼?”裴斯遠擰了擰眉頭,“我不跟著你,放心不下。”
餘舟伸手搭在裴斯遠手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在的話,我可能會哭。”
他知道,自己對裴斯遠太過依賴了,若是沒有對方在場,他或許還能更堅強一些。
一旦裴斯遠陪著自己,他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便隻會更加不安。
這種情緒,大概可以類比現代社會的那個段子,背著男朋友力大如牛,當著男朋友的麵擰不開瓶蓋。這話並非是諷刺,而是道出了熱戀中的人對於另一半的絕對信任和依賴。
餘舟就是這樣的人,和裴斯遠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將一切都交給對方。
“你可以偷偷跟著我。”餘舟道:“但是彆讓我看到你。”
裴斯遠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當即十分心疼,將人抱在懷裡半晌沒舍得鬆開。
半個時辰後,餘舟便帶著小寒去找了一趟章太醫。
這些日子,章太醫他們並沒有停止試剖,先前裴斯遠朝他提過餘舟的想法,言及若是能將這件事情堅持做下去,將來說不定能救更多的人。
章太醫他們都是行醫之人,自然也願意去嘗試。
“會很疼嗎?”餘舟看向章太醫手裡的銀針,表情十分忐忑。
他此前已經了解過了,試針主要是要讓章太醫根據他對不同程度疼痛的反應,來施針鎮痛,以輔助藥物達到開刀時的麻醉效果。也就是說,這個過程需要先用銀針在餘舟身上模擬出不同程度的疼痛,再進行壓製。
但是因為裴斯遠此前已經替他試過很多次針了,所以餘舟此番隻要試一次,讓章太醫掌握好他與裴斯遠之間對疼痛感知的差距,再進行相應的調整便可。
“你隻試一針便可,是最低程度的疼痛。”章太醫道。
餘舟點了點頭,心中依舊不免有些害怕。
他這種恐懼有點類似於怕打針,有時候害怕的也未必真的是多疼,而是對於針的那種恐懼。
不過直到銀針紮在他身上,餘舟才知道章太醫口中的所謂最低程度的疼痛,壓根不是聽起來那麼輕鬆。針紮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幾乎立刻就疼得紅了眼睛,堪堪忍不住才沒叫出聲。
儘管章太醫很快下針幫他抑製住了疼痛,可餘舟還是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當時我和師兄給師父試針,我也是隻試了第一針就有些受不住了。”一旁的小薑太醫道。
他這話原是想安慰餘舟,大概是怕餘舟覺得難為情,畢竟他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但餘舟聞言卻不由想到了裴斯遠。
他沒記錯的話,裴斯遠當時試針可是試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且疼痛的程度是一直遞增的……
也就是說,方才他這一下都有些承受不住的痛苦,當初裴斯遠可能承受過比這疼上幾倍甚至十幾倍的程度,而且不止一次。
其實餘舟早就知道試針一事頗為痛苦,但無論怎麼設想,都不及他親自試了這一次。
想到裴斯遠,餘舟心中有些發悶,不由便想起了許久前的那日,渾身被汗濕了的裴斯遠,疲憊地躺在榻上。他與對方相識以來,那應該是裴斯遠最狼狽的一次了吧?
而那個時候的裴斯遠,被餘舟誤會是為了濯音才試針,氣得失了理智,第一次主動吻了餘舟。想到那個吻,餘舟一顆心又疼又暖,頃刻間便被某種情緒填滿了。
“餘舍人對疼痛感知的程度和濯音公子相仿,這倒是好辦了。”章太醫道。
畢竟他有過替濯音施針的經驗,雖說不大成功,但教訓總是能吸取的。
餘舟點了點頭,已經顧不上再擔心這些了。
他起身扶著小寒從小院裡出來,遠遠便看到裴斯遠抱著胳膊立在院外的樹下。
他不知道的是,裴斯遠方才其實進去了,一直在外頭偷聽,直到餘舟起身時,他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跑出來。
“如何?”裴斯遠幾步上前,抬手扶住了餘舟。
餘舟怔怔看著裴斯遠,眼睛還泛著紅意。
不過這不是疼得,試針時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早已快忘了。
這會兒,他隻是在心疼裴斯遠而已。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裴斯遠看著他,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餘舟手指在他掌心輕輕勾了勾,道:“突然很想親你一下。”
他鮮少有這麼直白的時候,裴斯遠聞言竟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平日裡,因為裴斯遠太過主動,餘舟大部分時候根本不需要主動朝他親近,哪怕隻是不拒絕,每日都要與對方黏糊許久。
日子久了,裴斯遠反倒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甚至都沒奢望過餘舟會主動朝他親近。
“在……在這裡嗎?”裴斯遠問道。
餘舟目光在裴斯遠唇上一瞥,“回去吧。”
裴斯遠心中猛地一跳,意識到餘舟想做的事情,可能比親一下更多。
於是,他想也沒想,直接便將人打橫抱了起來,快步朝住處行去。
被晾在一旁的小寒聳了聳肩,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寫著兩個字: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