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人將目光望向正心虛低頭的王憑,而張美美此刻已經震驚得站立不穩。她原以為孩子的死亡是一場意外,是丈夫疏忽下的意外,所以她這兩天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因為心裡是非常埋怨他的。
可緊接著又知道女兒的死是中毒,她不明白虎毒不食子,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可原來……他真正想殺的人是自己?是女兒替她承受。
張美美沉默著,眼淚覆滿全臉。
王憑揪著自己的頭發,或是知道狡辯也沒有用,便破罐子破摔:“河豚,是河豚……”
在王憑的招供和警方抓住語言漏洞的逼問下,在場人也漸漸知曉了這場“意外案”背後的真相:
大學時候的相愛是真的,隻是結婚過後便是一地雞毛。
自張美美懷孕過後,王憑便早已厭倦這場婚姻,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不如意:因為懷孕患得患失的張美美很矯情很煩,催婚完又催生的家裡人很煩,孩子生下後每天的哭聲很煩,驟然增加的家庭消費很煩,家裡人想要兒子一再給他打電話也很煩……
“我已經很累很努力地賺錢了,可是我...一回到家就覺得很煩……”
抑鬱消極的情緒持續到王楠楠三歲上幼兒園,他覺得好不容易好轉一點可以喘口氣,孩子大了也開始變得可愛起來,可是家裡每天都是“錢錢錢”,什麼都需要錢,而此時的張美美似乎也發覺兩人的夫妻生活愈發生硬,更是在外界的“秀恩愛”風氣中一再地逼迫他,逼他送禮物逼他秀恩愛。
也就是在這時,王憑迷上了網-上-賭-博和網聊,他覺得網聊的主播也好、騙子也罷,雖然要錢但是能從她們那兒收獲刺激和快感,她們所說的話全部都是他愛聽的。而網-上-賭-博更是讓他沉醉再沉醉。
然後不出意外地他欠債了,每月給家裡的生活費甚至都是套現套出來的,一邊無可救藥地沉迷,一邊偶爾良心發現地唾棄自己……他就是死性不改。
“前不久大掃除,我翻出了前年孩子上幼兒園後,我們夫妻倆買的意外保險……”然後就可恥地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愛吃河豚,但有些謹慎,河豚都是給商家處理好才帶回來的……”所以他隻能在張美美每天必喝的可樂裡注射河豚毒素。周五那天他特地去買了兩條河豚,準備在張美美喝下可樂後偽裝成她意外中毒死亡的現場……
但張美美那天加班,喝下可樂的是女兒楠楠。
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這一遭,等他從書房出來時,王楠楠已經因為肚子疼抽搐死亡了。他害怕屍檢後他的行為被曝光抓去坐牢,隻能偽裝成女兒意外墜落撞傷後死亡的樣子。
真相大白,但王楠楠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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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王憑自己的剖析,沈槐整個人小臉皺成一團,極其無語地看著他:“你還是不是個人啊?合著錯誤都是彆人的,就你一整個清清白白唄,我呸!”
張美美的淚已經流儘了,她啞著聲音道:“離婚。”
是怪自己眼盲心盲,還是怪枕邊人隱瞞得太好,她竟從來不知道他做的這些事。
而張美美的父母直接上前對著王憑拳打腳踢,王憑的父母呢,則心虛著哭嚎著問阻攔……場麵一度鬨得不可開交。
“行了行了,”沈槐擠進混亂戰場,一邊說著“彆打了彆打了”,一邊又吃瓜式地偷偷摸摸踹了王憑幾腳,“夠了夠了”。
周讜乾咳兩聲把他拉出來,仔細打量他:“有沒有被誤傷到?”
他可是知道沈槐隻能反彈惡意攻擊,這會兒摻和進去萬一被抓到哪兒就不好了。
不過他也理解張美美家裡人的心情,幾個警察們就都是嘴上說幾句,見打得重了再上前阻攔兩下,等把王憑帶進警局後,他那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樣子了。
他也跟自暴自棄一樣,躺平不說話。
“真雞賊,要是真那麼愧疚,前幾天楠楠死的時候他怎麼不去贖罪還偽裝現場……”沈槐對他很是看不上,隻有些憐惜一直在嚎啕大哭的亡靈楠楠,隻好讓她先跟著張美美,等晚上再帶她走。
而因為亡靈不能離沈槐太遠,所以沈槐沒辦法,就隻能在小區附近晃悠,身側跟著周讜。
晃悠著,兩人來到了遊樂場,這裡是一群正在奔跑嬉笑,叫聲能把路過飛鳥掀翻的小孩子,平均年齡不足六歲。
當然沈槐和周讜的加入,直接讓這群孩子平均年齡拔高...兩歲。
見秋千沒人,沈槐顛顛地過去坐下,周讜也硬是強硬地和他擠占在一起。
兩人肩靠著肩,手牽著手,眼對著眼。
“你今天……”
“你今天……”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又對視著微笑,傻笑夠了,沈槐蹭了蹭他的肩膀,道:“你今天真帥!”
周讜嘴角笑意越來越深,他緊抓著沈槐的手,認真道:“你也是,你每天都很帥。”
互誇環節結束後,沈槐又想到今天的案子,唾棄:“誒沒有承擔壓力的勇氣就彆結婚嘛,真是可惡!”
周讜附和,隨後又緊張地看向沈槐的神情,力圖不讓這起案子讓沈槐對婚姻產生心理陰影,他說:“這是人的問題。像我爸媽他們就很是恩愛,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依舊甜蜜。”
沈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兩眼,就聽麵前人又說:
“我爸媽他們準備在公安局附近買兩套房子,一套留作婚房,一套他們閒暇時過來住住。”
沈槐:“……”
可惡,落後了!
他不甘道:“梧桐園那邊的房子也是我們的婚房,等我回去就再裝修一下。”
“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
兩人再次異口同聲,沈槐笑著錘了他一下:“咳咳,你看哪天方便,跟我回家吃頓飯見見父母。”
周讜掏出手機狀似搜索了一下,隨後道:“我看今天就很方便。”
沈槐錘了他一下,周讜立馬改口:“叔叔阿姨們沒準備,要不……這周五吧,剛好平安夜。一起吃頓飯後我們去泡溫泉,在溫泉山莊住兩天充當約會?”
“你還真是對泡澡情有獨鐘啊,”沈槐沒忍住睨他兩眼,“色-胚!”
周讜:“……嗯。”
色的不加掩飾。
沈槐沒忍住又笑出聲來,又聽身邊人抬眸望向天空,說:“今夜月色真美!”
沈槐:“……”
他看了眼手機,下午五點半。
摔!
“少看點戀愛攻略。”他說,“年紀輕輕腦子就壞了。”
周讜:“……”
幽怨!
晚風吹來,沈槐站起來離開,在花壇邊扯下兩根將將泛黃卻又堅韌生長的野草,笨拙地折成兩枚戒指,回到了周讜身邊。
沈槐:“閉眼,給你一個驚喜。”
周讜眯一隻眼閉一隻眼,顫抖著又高興著伸手,在草戒指戴上中指的那瞬間,隻覺得心像是即將爆炸的氣球,又像是夏日裡的驚雷,聲響大得遮也遮不住。
“好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沈槐滿意地捏了捏他的手,又把另一枚草戒指遞給他,“咳咳我準備好了。”
新的一年即將過去,在這老舊的小區,熱鬨的遊樂場,安靜的秋千上,他們十指相扣,互訴衷腸。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