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的主人便是那位年輕公子,也就是郡守的兒子,此刻他斟了一杯酒,笑著遞到了阿狗的麵前,看似友好地說道:
“我聽聞,小英雄你,似乎是叫阿狗?”
草兒在戰場上叫過阿狗,王寶寶也在戰場上罵過阿狗,所以年輕公子一打聽,就知道了阿狗的名字,此刻他故意在宴席上提起,不出阿狗所料,宴會上一些人忍不住發出了“噗嗤”聲。
雖然這些笑聲很小,卻在阿狗的心中很大。
阿狗覺得這些聲音非常非常刺耳。
是的,他是叫阿狗,狗雜種的狗,怎麼了!
阿狗心中難得生出一股憤怒與羞恥——還有在他們的嗤笑聲中,從內心深處不斷湧出而又揮之不去的嫉恨與自卑。
雖然王寶寶覺得自己把他的小名喊得人人皆知很丟臉,但是阿狗卻覺得,“寶寶”的小名一點也不丟臉。
——難道還能比“阿狗”更丟臉嗎?
“而另一位,是叫草兒吧?”年輕公子又看向了草兒,不過一個八歲的黃毛丫頭並不能勾起他的注意力和敵意,所以他並不關注草兒——當然,在聽到草兒的名字後,宴會上的“噗嗤”聲也更多了。而那年輕公子隻是又笑著看向了阿狗,不過這樣隱藏著嘲弄的笑容,在阿狗眼裡十分刺目——
“對吧,阿狗?”年輕公子勾起嘴角,故意喚道。
在人們若有若無的審視下,阿狗意識到自己名字是這麼上不了台麵,甚至受人恥笑——就像他的身世一樣。
他忍不住攥緊了手。
妓女的兒子!
狗雜種!
——都是狗雜種了,不如就叫阿狗吧,哈哈哈。
童年的回憶似乎又浮現在他的麵前。
哪怕他現在被人簇擁著、敬畏著,看起來光鮮亮麗,哪怕他已經擁有了彆人難以企及的力量,可是當這些人用這樣的姿態提起他的名字,他便覺得自己如同被人扒開表皮、赤裸裸地站在這些人麵前,仿佛他還是那個父不明的雜種、卑微的乞兒,人人都可以踩一腳,永遠都爬不上來。
——仿佛他們永遠是兩個世界的人。
羞恥與怒火在阿狗的心中交鋒,他真想一把火將這些人統統燒死,但是這樣,他才剛剛獲得的名望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
雖然阿狗並不在意人們對他的看法,但是他在意這些看法給他帶來的利益。
於是他勉強壓下這些情緒,對那不懷好意的年輕公子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是的,我……小人是叫阿狗。”
他甚至還微微彎下了腰,像是終於察覺到他們之間不可跨越的階級溝壑一樣。
於是年輕公子的笑容更深了,他將手中的酒遞給了阿狗,帶著一種上位者對下位者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你這個名字,也著實粗鄙了一些,什麼‘阿貓阿狗’的,實在配不上我們的英雄,不如我現在給你取一個,如何?”
阿狗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取名往往是長輩對晚輩、高位者對卑位者……甚至是主人對奴隸。
他算哪根蔥,也想隨隨便便就取他的名字?
更彆提對方一看就不懷好意,這樣的人,能給他取出什麼好名字?
但是阿狗很快就壓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正要附和,卻突然聽得草兒清脆的聲音響起:
“荀公子怕是弄錯了,阿狗姓‘苟’,一毫不苟的‘苟’,所以我們大家才叫他‘阿苟’。”
“至於大名……因為我們那裡的習俗,小孩子長大之前,是不能喚大名的,所以才這樣叫‘阿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