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重天·太晨宮
清早，身穿一襲絳紫色錦衣的東華打開寢殿房門，迎麵撞上急匆匆走來的司命星君。
這人是東華座下第一大紅人，經常隨侍左右，掌管凡界世人命運吃筆墨飯的神君。他手裡那本書寫凡人命運疾苦的簿子，就連天君想看一眼都是不給的，背後有人底氣就是這麼足。
“帝君。”司命恭敬行了一禮。
東華涼涼一瞥:“何事？可是若水之濱的東皇鐘有什麼異象。”
“此事不關東皇鐘，是……”司命遲疑了一瞬，偷偷看了眼常年麵無表情的主上一眼，繼續道:“十裡桃林的那位尊神，天沒亮就來了太晨宮。”
“哦？”東華眉梢微微一動，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怎麼不早來稟告？”
司命頭低的越發朝下:“是折顏上神不讓小神來打擾帝君的。”
東華寬大逶迤的衣擺在白玉板上拖過，嗓音淡淡:“折顏現在在哪？”
“書房。”司命答完，在抬頭眼前已經沒有了東華帝君的身影。
此時端坐在東華書房的折顏姿態輕鬆，就好像這裡與他桃林的小木屋沒甚區彆。
淡笑著揮退準備幫他倒茶的婢女，折顏輕輕一揮袖，桌案上便出現他慣喝的茶葉和慣用的杯子，拿起婢女送上的熱水悠閒的泡起來。自詡是這四海八荒品味最好的上神，折顏於茶道上造詣極高，整套泡茶的動作行雲如流水，觀賞性極佳；很快茶的清香便在四周彌漫開來。
折顏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茶眯著眼輕輕抿了一口。
在徐徐升騰起的水霧中暗香朦朧，他好似又看到了那個身披朝霞，豔若驕陽，燦如春花，皎如秋月的驕傲女子，麵帶醉人微笑朝他緩緩走來。
行到身前，素手撫上他的頭頂，盈盈笑意的眼中星光點點:“你這小鳳凰羽毛怪漂亮的。”
當時他還不能幻化成人形，也是年幼不懂事，隻覺得這位頂頂頂漂亮的姐姐是在誇他羽毛順滑靚麗，令他胸中十分驕傲與有榮焉。
是以每次見了這位姐姐都要在她麵前抖一抖羽毛，好讓它看起來更蓬鬆，更光亮。
樂極生悲說的就是當時
的他。
偶有一天，那位美麗的姐姐與人喝的酩酊大醉，看到他一把便抱了去，一雙手猶如好色的登徒子在他圓潤的身體上摸來摸去，時不時還會薅一把他保養的油光水滑的羽毛。
女子沾了晶瑩剔透的酒水的嘴唇在月光下越發顯得誘人，隻是他當時委實太小不懂風月，隻記得從那紅豔豔的嘴裡吐出一句句可怕的真相。
“啊……鳳羽難得，更何況還是隻五彩斑斕的鳳鳥。這支炙紅如火的羽毛適合做領子，穿上定然霸氣；還有這支翠綠色的，做腰帶會顯得腰肢很苗條；這支墨色的做袖擺，純白色的做裙子……”
後麵的小鳳凰不敢再聽，使勁撲棱著翅膀從女子懷裡掙脫，他怕在聽下去，被拔光毛的他還會被燉成一鍋鳳凰湯。
想起往事，折顏不由的輕笑出聲，笑聲連帶著他手上茶杯中漂浮的茶葉都顫了顫。
“你不在你的桃林種桃子，大清早卻跑到我這荒涼冷僻的太晨宮來混茶喝？折顏……看來你真的很閒。”
東華走進書房，一路目不斜視在上首中央的矮榻上坐下。
折顏半點也不在乎東華的挖苦，幾萬年來他已經被白灼灼鍛煉的刀槍不入，難得回憶起往事心情愉悅他的自黑道:“這話你倒是沒說錯，四海八荒裡可不就屬我最清閒，不然也種不出綿綿十裡的桃花。”
東華深邃如瀚海的眼底深處快速閃過一抹痛苦，轉瞬即逝。
正在擺弄茶杯的折顏聽著東華好像歎了口氣，待他想仔細聽聽看時，東華說話了。
“我從不知一句玩笑話，也能讓你舍去赫赫上神之尊，心甘情願窩在青丘種了十幾萬年的桃樹。”
折顏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苦笑道:“玩笑不玩笑，端看聽的人怎樣想；隻要我認為它不是玩笑，那就不是玩笑。”
……
“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一襲紫衫的東華，在皓皓銀發下愈發顯得清貴高華，配合著他此時堪比寒冰凍雪的冰冷嗓音，讓人覺得他太過疏離。
其實，東華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也曾與人鬥嘴，奈何對方比他還不要臉，嘴巴比他還賤；更加不會懼怕他身份，故意相讓，所以每每都是東華被氣的七竅生煙，半死不活
。
他也曾暢快淋漓的喝酒，瀟灑肆意的大笑，溫情默默的看著某個人，為她遮風擋雨，任她胡作非為。
東華經常麵癱著一張臉，折顏沒有看出他此時放空的思緒，暗含期待的問他:“哦，那你能解開我現在的困惑嗎？”
東華垂著眼皮看著他，沉默不語。
折顏唏噓:“還是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