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內,景象瞬息萬變。
連綿風雨說停就停了,夜色暗沉沉直降而下。
外麵是一片無垠寂靜。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洞窟中的火堆這一處光源,跳躍著,搏動著,像是人的心脈。
衣服很快就被烤的半乾,秦雲盞拿了衣服穿上,默然躺下。
倦怠困乏之感絲絲縷縷如藤蔓,在筋骨脈絡中滋生滿長。
到底是在大洞天中幾度命懸一線,折騰來去好幾遭,每每都大動乾戈,雖最終無性命之虞,他也不是輕易肯叫痛的嬌氣分子,但裡裡外外的傷卻是實實在在都尚未愈合的。
他說不出哪裡難受,又好像哪裡都難受,身體裡像是遍布裂痕一般,隱隱作痛。
他側臥著蜷縮起來,睡的不踏實,動輒輕輕顫抖,明晰的眉頭緊鎖,額頭上也泌出一層薄汗。
未幾,有人以掌心抵住了他的背心。
一股微妙的暖流遞進了他的體內,泉水般沿著他的脈絡四下流淌。
一時間,身體裡那些看不見的深藏的裂隙宛若被療愈了,他不再疼痛,緊繃的肌肉和骨骼也悉數鬆弛下去,秦雲盞無意識的呼出一口氣,安然睡去。
過了許久,確定秦雲盞睡熟了,師雲琢才將手撤了回來。
看來他的修為還是成功送進去了一部分,多少起了些作用。
傳功是可行的,修為這種東西入體能整體改善許多事,但壞就壞在效率極低,傳功者渡出去十分的修為,有九分會在體外消散入塵,能有一分進入到被傳者的體內就算是不錯了。
故而世間修士很少做這事,哪怕是大乘境也不會,太浪費也太吃力不討好。
大抵是短時間內損失不少修為的緣故,師雲琢的眼前有些眩暈,他舉手以虎口撐了撐額際,綿長的呼吸。
此前他竭力不去想一些事,但此刻神思虛晃,意誌力動搖,先前避諱至極的畫麵就變得不受控製的湧入腦海之中,洶湧澎湃。
靜時秦雲盞倚在他身畔,側顏枕在他平坦的腹上,後欺身貼抱上來,磨磨蹭蹭,溫溫熱熱,像一隻骨輕身軟的小動物。
動時秦雲盞被困於他的身下,垂手提膝,指尖環動,依舊是磨磨蹭蹭,熟練的讓人臉紅,毫不安分的促狹發笑時,眉角眼梢都是風情。
光用想到,師雲琢又一次耳根灼燒,心跳劇烈。
他其實不太明白。
這人世間的紅鸞姻緣靠的是陰陽兩合。
細細究來,秦雲盞的樣貌確是俊秀,但他的身形氣質以及言行舉止,與女子是半點也不掛鉤的。秦雲盞身上永遠有著十足的少年氣,更有一種獨樹一幟的剛強。
既然他不是女子,那緣何會讓自己這般的......
師雲琢眉頭蹙的更深,心口的情愫像是被貓盤到散亂的線團,越拉越長,越織越密,掛的到處都是。
他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陌生,卻熾烈。
輕易燃至靈魂的儘頭,又化作了某種熔融狀態的柔軟情緒,帶著些微妙的甘意四下流淌。
很擾人,卻又叫人不忍割舍。
師雲琢覺得自己又要來了。
怎麼光是靠想的,就又變得這般浮躁?!
眼下秦雲盞在沉睡,自然是沒機會再幫襯他什麼,師雲琢自己心亂了好一陣子,最終起身,疾步走向洞穴之外。
外麵依舊是漫長的黑夜。
深紫色的夜幕之上伶仃的懸掛著幾顆星子,萬籟俱寂,杳無人煙。
師雲琢撥開葳蕤的草木走向深處,他一直走,像是要將自己的另一麵竭力掩埋。
風動葉垂,“簌簌”作響,依稀可透過這些自然清越之聲捕捉到一兩陣短促壓抑的低吟,如兩三團燃燒的火星子,墜入厚實的雪堆裡,須臾亮起,又迅速冷卻,其旖旎曖昧皆湮滅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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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盞又一次睡醒了。
這次他筋骨鬆快非常,神也清爽氣也清爽,徑直伸了個懶腰,坐起身道:“師兄?”
沒有回應。
秦雲盞稍稍一愣,定睛瞧去,身畔空空如也,師雲琢不知去向,唯有熄滅了的篝火堆留下了黑壓壓一片塵燼。
這是走了很久了麼?
秦雲盞略有幾分茫然。
沒道理啊?師雲琢會去哪兒?
他們兩個在這危機四伏的大洞天內相依為命,顯然,彼此都不要分開才是最安全的狀態。師雲琢就算要去做什麼,至少也該跟自己計劃籌謀一番吧?再不濟......支會自己一聲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