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雲盞瞬間頭皮發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處幻景中會莫名其妙的跳出這個發瘋的鬼老頭來,還四處遷怒,隻是他如今手中無劍,唯一的劍在他腳下,足下是深淵血海。
真真是身陷囹圄,進退不得。
騰騰黑霧突然在他那老者身側層層分裂,數十道鬼影桀桀厲笑,襲麵而來!秦雲盞瞳孔驟縮,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對方如破布般撕成碎片之時!有人從天而降,擋在了他的麵前!
師雲琢並指捏訣,劍意虛影在他跟前寸寸分化,鏗鏘結印,迅速閉合,形成了一麵圓形的巨大屏障!金色的劍芒像是綻放的花瓣,以他的手為心,徐徐的旋轉!
秦雲盞被這瑰麗壯觀的景象所震懾,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咆哮:
這就是洞虛印的力量!!比世上最堅固的戰壕長城更加堅不可摧!
朝光淨還在他們的腳下,無器結印!更是印訣中的最高境界!
黑霧撞擊在上麵發出金鐵之聲,悉數被彈開,劍意自師雲琢的指尖凝練,以他為核心噴薄嘯散,無限膨脹!他已人劍合一,此時此刻他便是劍之本身,他的魂靈可以化出千上萬的劍之分影!
秦雲盞眼睜睜的看見下方的無垠血海在劍影下退潮般的消失了,地麵露出了它本來的樣子。
師雲琢短暫的驅使朝光淨降落,將秦雲盞放回地上.
在重新看見他的那一刻,秦雲盞的心有放回到實處,可此時見他又有要孤身離開的意思,秦雲盞隻恨自己沒有與他並肩作戰的本事。
“師兄!”他一把抓住了師雲琢的袖子,急聲道:“我......”
他一時間竟然語塞了,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好。
他知道,自己想要表達的是“你不要走”。
師雲琢再次離開他的視線,這讓他感到害怕;他甚至有一種,哪怕他們不用去打敗對麵的這群鬼東西,哪怕他們走為上策,尋一處安全的地方躲一躲,隻要師雲琢還好好的在他眼前存在,就夠了的念頭。
即便他知道,劍修在麵對險境時應當不畏生死。
師雲琢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他下麵要說的話。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一隻手去,托住了秦雲盞的下頜,像是安撫小動物一般,以拇指摩挲了幾下他的臉頰,“雲盞,彆擔心。”
而後,他吐出幾個字眼,宛若在說服自己,釋然而堅定:
“你是真實。”
秦雲盞的眼眸一顫,像是盈了水。
下一秒師雲琢提劍縱身而起。
“鐺”
金色的劍光與澎湃的黑霧對撞,直教天地變色,秦雲盞不得不以手遮目。
萬道劍芒以千鈞之力斬入霧中,師雲琢迫至那老者跟前,眼神雪亮如刀。
“逆子!!”禦熙國主狂怒咆哮,嗓音可怖不似人聲,它背後的鬼氣暴漲,狂湧翻騰,形成了幾能蓋過天地的帷幕,將劍芒層層纏繞包裹,其中隱有萬鬼哭嚎,“我送你去桃山關修行,是叫你忘恩負義,屠我禦熙千萬國民的嗎!!!”
“那我母親嫁你,為你生兒育女,是叫你有朝一日食她入腹,又懸她首級,以保你禦熙國上下代代永昌嗎!!”師雲琢厲聲道。
他的臉孔扭曲,眼中血絲蔓延。
“這是我禦熙國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天規至法!鮮麝為聖,隻有被食入腹中,她們的魂靈才可踏入東洲仙島!不然就是死無歸處!”禦熙國主吼道:“也隻有食他們入腹,禦熙國眾方能百病不生,延年益壽!”
“荒誕!!這些都是你自以為是的謊言,你不過是欺那些那些女子無知!!以權勢逼迫!!!”師雲琢咬牙道。
“逼迫?她們無一不是心甘情願的。”禦熙國主冷笑道:“不信,你可以去看你母親死前的表情——”
“你閉嘴!!!”師雲琢嘶吼出聲。
“你不敢看,是因為你心裡知道我所說的都是正確的!”禦熙國國主大笑起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是禦熙人,就當入鄉隨俗!我們禦熙國隻吃國中每年七月初七降生的女子,她們是媽祖娘娘降賜的鮮麝,獻祭是她們無上的尊榮,我們會給她們賦以最崇高的榮譽,將她們的頭顱精心裝點供萬代敬仰!”
“不要拿這些,作為你們傷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借口!”師雲琢道。
“我們傷天害理,草菅人命?雲琢,禦熙國不曾傷害過任何一個外鄉人。”禦熙國主道:“謹遵鄉俗,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和睦且順遂!倒是你!!害死了我二十萬無辜民眾!!滿手血腥!!師雲琢,沒有禦熙國和我,何來你的存在!你以為你修了幾日道法,就能站在老天的立場上來審判芸芸眾生!!世有百態,存在即合理!!你憑什麼置喙!!又有什麼資格摧毀我禦熙國的百年基業!!你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拿什麼仁義道德來粉飾太平!”
師雲琢麵無血色。
這麼多年來,他不敢與他人說起自己的身世,說起禦熙國的那些秘辛。
一來,他不想與那些食人的怪物一塊兒被視為同族,二來,他也不想聽見那些論調。
這是他多年來聽到過的最多的論調。
說他忘本,說他心狠殘忍,說他自以為是天道理法,強行乾預已經和平存在了千百年的事情。
再不合理,似乎也隻是禦熙國自己的事......他的一個主觀的決策,卻造成了一個國度的覆滅,是小題大做,是多此一舉。
他也曾在無數個黑夜裡自我詰問和動搖,可無論他怎麼遭受指摘,他的潛意識裡始終隱約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
除去那一次......無論重來多少次,他都會做一樣的選擇。
隻是旁人不懂。
而這世間真正能與他站在同一立場的,便也隻有那個人......
師雲琢握劍的手激顫,心底微微發苦。
一如夢中的斷劍......那是他怎麼也抓不住的虛妄念想,又如何能在這現世真正尋覓呢?
......
忽然間,他的耳畔炸開了霹靂雷霆般的咒罵。
“我去你媽的!!去你媽的聽見沒!!”秦雲盞在下方直跳腳,顯然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指天誓日般的高舉著手,正歇斯底裡的咒罵著禦熙國的國主。
“你有那些七月七出生的女子看過世間女子一生真正該有的樣子嗎!!你給過她們選擇嗎!!!你沒有!!!你壓根就不給她們選擇!!那憑什麼就覺得這些一定是她們心甘情願要的!!!你都沒把她們當人!!還談什麼和睦順遂!!!”他怒吼道:“存在即合理?我呸!!你那分明叫封建糟粕,封建糟粕該存在嗎?哈!我告訴你!!昔日就算我師兄不曾屠戮你二十萬餘孽!往後也會有千人萬人代他行事!!不要問為什麼,問就是所有的封建糟粕都應該在曆史的變革中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