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說我們通倭。”
“那,是否有此事?”
......
“有!”
“如何通倭?”
“我們隻是和汪直、和日本人做生意罷了,其他的事,一概沒做沒參與。”
“做什麼生意?”
“絲綢布匹、古玩字畫、茶葉瓷器等。”
“汪直是誰?”
“日本的一個大商人,很有錢,他從我們這裡買商品,去澳門賣給佛郎機人(葡萄牙、西班牙人)。”
“除了你們魏家之外,還有誰參與了。”
“福建、廣東很多商人都和汪直有往來。”
“隻有商人嗎?衙門的人,有沒有參與的?”
“福州、泉州、廣州、寧波聽說都有。”
“聽說?”
“草民隻是咱們浙江當地一家商號的管家,這裡麵的事,哪裡能全部清楚,真的隻是聽說。”
陸遠繼續問道:“那你就說說你知道的,浙江這當地的衙門裡有人為你們開方便之門嗎?”
魏伯年抬起頭看向陸遠,見後者眼神冷冽,半晌後才敢開口。
“有。”
“誰?”
“嚴州知府駱庭輝。”
什麼玩意?
陸遠當即就懵了,可旋即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
魏家就是讓駱庭輝給抓的,如果駱庭輝自己通倭,保護都來不及為啥抓魏家的人。
若是為了殺人滅口,何必一年多時間遲遲不給魏家定案。
所以前後矛盾,根本說不通。
魏伯年解釋道:“當年駱庭輝擔任嚴州通判,想要和我們魏家一起合謀做這生意,當時說好的駱庭輝占三成,可嘉靖二十五年,駱庭輝升任嚴州知府後,就提出要五成。
當時我們和汪直做生意,每一筆銀子都有去處,十兩銀子中,四成是本金,六成是利潤,可這六成利潤裡麵,有兩成要分給運司衙門,三成給駱庭輝,自家隻留下一成,現在駱庭輝要五成,那我們就成了虧本買賣。
可駱庭輝是知府,我們又不敢不從,就這麼做到嘉靖二十五年七月,老爺實在撐不住了,索性就停了和汪直之間的往來,結果當年年末,汪直缺了佛朗機人的貨很生氣,派了十幾個人潛入浙江,當時襲擊了運司衙門在寧波的一個駐所,殺了五個人。
運司衙門將案子壓到了駱庭輝腦袋上,駱庭輝就壓到了我們魏家頭上,說是我們魏家勾結的倭寇犯案。
可是運司衙門和駱庭輝也害怕我們魏家魚死網破,於是拖了整整一年,上下活動,現在風聲過了,運司衙門和駱庭輝就想再敲一筆銀子,然後放過我們魏家。”
負責記錄的吳朝雲手都哆嗦起來。
大案啊。
大案!
運司衙門、知府衙門都和通倭案有關係,魏家,僅僅隻是推出來的明麵人罷了。
“你們和汪直做了多久的生意?”
“兩年多不到三年,從嘉靖二十三年五月開始。”
“賺了大概多少錢?”
“根本不賺錢.....”
“不要談分的錢,就說總數。”
“大概六十餘萬兩。”
“那麼多?”
“差不多吧。”魏伯年垂著頭道:“汪直很有錢,聽說他在日本的勢力極大,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銀山,他養了很多的日本浪人武士,加上他在廣州、澳門和佛朗機人做生意,和南洋人做生意,所以有錢、有兵、還有大船火炮。”
“這六十多萬兩都怎麼分的。”
“運司衙門拿了二十三萬兩,駱庭輝前前後後拿走了三十一萬兩,我們魏家隻落了十餘萬兩。”
陸遠閉上眼睛,手指輕敲桌麵。
“駱庭輝,嘉靖二十四年任嚴州府通判,二十五年便升任嚴州知府,這麼快的速度,你知道原因嗎?”
“具體不知道,隻是風傳,駱庭輝後麵還有人。”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沒了,草民知道的就這些。”
陸遠於是起身:“讓他畫押,好生看管。”
說罷便帶著鄧連三離開,走出監牢後,小聲言語。
“李代桃僵,把人送出淳安。”
後者驚愕抬頭。
“不要惹火燒身,懂嗎?”
寒風一吹,陸遠麵露蕭瑟,拍了一下鄧連三的肩頭:“縣衙四麵透風,咱們抓了魏伯年的事,最多幾日駱知府就會知道,你想咱倆死,還是他們死?”
鄧連三打了個冷戰,狠狠吞下一口唾沫。
“想活命就聽本官的,本官不僅能讓你活,還能讓你,升官發財。”
陸遠再次拍了兩下鄧連三的肩頭,轉身離開,身背後,後者鄭重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