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矮身鑽進車廂,簾布放下,鄧連三冷臉催動。
馬車四周,還有數十名配著腰刀甲胄的士卒拱衛相隨。
這些都是按察使司的兵,專程來接陸遠上任。
馬車有窗戶,陸遠撩開簾布就能看到外麵,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施芸的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見才放下。
新的人生開始了。
浙江,按察使司巡海僉事?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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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藩司衙門二堂。
二堂不大,隻有尋常百姓人家的院子大小,能擺個十來張椅子便是頂天,位於藩司衙門大堂之後。
簡單來說,大堂是開大會的地方,二堂就是開小會的地方。
此時此刻的二堂內,僅有右布政使謝蘭以及按察使馬坤兩人在此。
謝蘭手捧蓋碗,悠然自得的刮沫:“再過一刻鐘,人就該到了。”
“那又如何,上次沒能除掉他算他命大,如今來了杭州豈會再給他機會。”馬坤神情陰鬱,末了罵上一聲:“曹大為那個廢物,事沒辦妥還把自己搭了進去,被活生生逼的自儘,簡直是丟人現眼。”
“這已是最好了,總比活著供出咱們強。”
馬坤一扭頭冷笑:“供出咱們?嗬,他說出來又有什麼用,證據呢?難不成陸遠一個小小的知縣還妄圖靠一個曹大為反噬咱們不成。”
“那倒是不至於,可惡心咱們一段時間卻是足夠了。”
謝蘭飲下一口茶水,麵露舒適之色:“更何況眼下內閣那位正對咱們浙江虎視眈眈,這個節骨眼上鬨出事來,你覺得會不會有人借題發揮。”
“就算這次過去了,你覺得真就罷了?”
馬坤恨恨道:“那陸遠來是乾什麼的,林蕃台心中明明知道,卻還對趙文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等著瞧吧,隻要那陸遠敢生出一丁點的幺蛾子,老夫立刻給皇上寫本上疏,不將趙文華參倒誓不罷休。”
謝蘭放下蓋碗,問道:“順卿兄,你有何主意?”
“明著難為肯定不合適,但絕不會讓那陸遠留在杭州城裡給朱紈當刀。”
馬坤如此說道:“他不是巡海僉事嗎?正好最近台州府報倭患鬨的凶,就打發他去台州守海疆,若是乾出了成績還則罷了,乾不出成績,就讓他守一輩子的礁島,孤老海外。”
謝蘭想了想點頭:“這確實是個好辦法,趙文華一心想要奪咱們浙江的權,那是決不能給他機會的,他用一個人咱們就廢一個人,決不能讓趙文華或者讓嚴黨一手將我大明朝的天給遮了。”
二人達成了共識,正此時林雲同和朱紈聯袂走了進來,二人便起身相迎。
“蕃台、撫台。”
在二人身後還跟著烏泱泱十幾號官員,都是藩司衙門、臬司衙門五品以上的官員,包括了杭州知府、左右參政、左右參議、道員等。
林雲同走到首位坐下,接過小吏奉上的茶水說道:“看時辰,陸僉事也快到了,本官已經命周經曆去衙門外迎候,咱們就在這等吧。”
“是。”
眾人齊齊應下,隨後便各自眼觀鼻、鼻觀心,神遊物外。
二堂內陷入寂靜,而在這寂靜下,到底藏了多少鬼胎算計,便隻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