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聞言也是緊張,皺著眉頭說道:“竟有這般事,那確實是要小心了,不然一旦有了往來,那可就成了通倭。”
“現在浙江的政局不明,左右布政使剛剛調離,新的主官空懸,也不知道頭上這位封疆大吏會是誰,如果是嚴閣老的人那還好,就怕不是嚴閣老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誰知道會燒到哪裡。”
陸遠很是認真的說道:“浙江這裡,嚴閣老尚未培植黨羽,巡撫朱紈算一個、嚴州知府駱庭輝算一個,侄兒算一個,除此之外便再沒聽說還有誰是嚴閣老門下之人,而朱紈本身隻是巡撫並非藩司主官,所以很多官麵上的事不好越權插手。
雖說如此,不過官麵上的事侄兒還不怎麼擔心,畢竟隻要侄兒不犯錯,有信心和這些官僚周旋,唯一的擔心的地方就是咱們家現在的生意越做越大,怕被人拿來做文章。”
“要不要先停停?”陸東問了一句,便見陸遠搖頭。
“怎麼停,那麼一攤子停了就是幾千張嘴等吃飯,再者說咱們家這一堂生意,不隻是咱們一家人拿錢啊。”
陸家的買賣裡,嚴州知府駱庭輝那有一成乾紅,浙直運司衙門轉運使劉元理那也有一成乾紅,通政使趙文華上次來淳安,除了送上幾萬兩銀子外也另給了一成乾紅。
若不然,陸家的買賣也不會發展的那麼快。
而這些事,都是陸東出麵去做、去送的。
這也是一個白手套該做的事,當然,收下的這些乾紅的駱庭輝、劉元理、趙文華三人也有自己的白手套出麵,從始至終,都是陸東這些白手套代理人在進行媾和,明麵上是影響不到陸遠這些朝廷官員的。
現在陸遠最是能理解的一句話就是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官場不是江湖,但官場遠比江湖更江湖。
“停顯然是不能停,但要萬分小心。”
陸遠如此說道:“等浙江的主官定下來,若是自己人便相安無事,若不是自己人,那就慢慢停掉和漕運有關的買賣,誰知道那些和咱們家做生意的人裡,哪一個和倭酋汪直有關係,這一塊的銀子暫時彆賺了。”
“好。”
漕運是水上買賣,漕商、漕幫也是出了名的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浙江為大明首富之地,彙聚了南北東西多少漕商,這些個勢力犬牙交錯,朝堂政治背景、地方士紳背景、海盜倭寇背景幾乎都有,可謂人鬼難分。
陸遠審問徐海之後自然便有了這份擔心,他不知道這個汪直的勢力到底在大明境內延伸多少,更不知道又有多少明麵上乾乾淨淨的官員、商人背地裡和這汪直做過生意,或者至今仍在進行生意往來。
所以陸遠不想沾到自己身上,沾身上那就是大麻煩。
陸遠的擔心顯然是很有遠見的,可又有一句老話說的好,叫做怕什麼來什麼,
臘月二十八,杭州臬司衙門。
一名青衣小吏敲開了深夜仍在處理公務的馬坤家門,帶來了一條消息。
“臬台,河道衙門那抓了一個叫程定安的漕商,審出了一些事。”
“說。”
“這個程定安是假名字,真名叫渡邊大雄。”
馬坤瞬間抬起頭:“日本人?”
“是。”
小吏繼續說道:“這個程定安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潛進了咱們大明做生意,他的主子叫做島津貴久,是東瀛薩摩國的國守。”
馬坤隻瞬間便反應過來。
“島津貴久,汪直在日本最大的那個生意夥伴。”
“對,是他。”
“接著說,河道衙門都審出了什麼,這個程定安十年裡都和那些人勾結了。”
小吏沒說,而是將供詞呈給了馬坤,後者接過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浙江各衙門官員、府縣士紳的名單,而在名單的最後,一個名字讓馬坤眯起了眼睛。
遠東商號、陸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