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堂,這事已經查實,確鑿無疑。”
就在嚴黨上下忙做一團的同時,浙江按察使馬坤此刻也出現在了南京,出現在南京吏部尚書張治的府內,興高采烈的向後者進行彙報。
南京沒有內閣,六部九卿一邊大,說不上誰是絕對意義上的老大,但如今從北京到南京,官場上有些傳聞早就沸沸揚揚,誰都知道過了正月十五,聖旨就會下到南京,到時候張治就會補進內閣。
因此,如今的南京或者整個江南,張治就是沒有實際名義的領袖。
張治簡單看了一下程定安的口供,隨後便合上還給馬坤,問了一句。
“這程定安供出來的人,都一一查實了?”
馬坤錯愕道:“這程定安供出的官員、士紳數百人,短短十餘日哪能全部查實。”
“那就沒用。”張治搖頭:“這程定安供出了上百人,官員、士紳那麼多你不去查,反而盯著陸東這個商人查的仔仔細細,這口供和案子送去北京,你猜會惹出什麼風言。”
馬坤不傻,立時明白。
哦,上百人涉案,那麼多官員士紳,哪一個通倭帶來的政治影響、意識形態影響不比陸東一個商人來的惡劣?
放著這些動搖大明國本的人你不查,專查陸東,為了什麼?
為了牽連到陸東的侄子,大明浙江巡海僉事陸遠,再繼而從陸遠牽連到舉薦他的大明通政使趙文華、牽連到嚴嵩這個首輔,滿意了?
你這簡直就是告訴全天下,我馬坤盯著陸東查,就是為了要搞黨爭、要搞嚴嵩。
嘉靖皇帝就是不護犢子、不護嚴嵩,也注定不能接受這種做法。
那以後全天下官員還不是有樣學樣,瞎搞胡搞。
做官要講規矩、講法。
黨爭可以搞,但起碼你要打著一麵為皇上、為社稷除害的大義旗幟吧,你首先是要忠君愛國。
一個商人通倭能動搖國本嗎?
想明白這一點,馬坤驚出了一身冷汗,趕忙開口說道。
“下官這就下去加派人手,儘快將這些涉案之人一一查證。”
張治皺著眉頭又問道:“這件案子,河道衙門轉給了伱,你有沒有和浙直運司衙門的劉元理通過氣。”
見馬坤不言語,張治便明白過來,歎出了一口氣。
“你看,又急。你啊,太欠考慮了,這麼大的事,河道衙門怎麼可以不和運司衙門彙報呢,你接了案子也不說,是懷疑運司衙門還是懷疑劉元理跟倭寇有勾結,怕他黨護然後把案子給淹了?
他就算真是和倭寇有勾結、真是和這些通倭的官員、士紳、漕商有勾結,你也不能繞過他,你繞過了他,明白的告訴世人你不相信劉元理,你有證據嗎?
你有證據證明劉元理和他的運司衙門跟這些人、跟程定安這個倭寇有勾結嗎?你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就公然無視朝廷的法規,你還是一個臬司衙門的主官,知法還藐法。”
馬坤隻覺得遍體生寒,手足無措的言道:“部堂,那、那下官現在該怎麼辦?”
雖然對馬坤的行事很不滿意,但是張治也知道,馬坤這麼做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幫自己,畢竟殺一殺嚴嵩的銳氣,那也就能讓自己入閣之後更快的站住腳跟,和嚴嵩取得分庭抗禮的政治資格。
自己人,怎麼都要幫一把。
於是張治展現出了一個合格政客、一個身居高位政治家該有的能力和大局,對馬坤交代道。
“現在你回到臬司衙門,將這程定安供出來的人,一一查證,動靜越大越好,動靜越大說明你馬坤越沒有私心,不怕讓世人知道你在查案。
查的同時,你要立刻向運司衙門、應天巡撫衙門進行呈報,也要奏疏向北京通政使司呈報。
涉及了那麼多江南官員、士紳,這是通天的案子,最後必須要過內閣、要麵聖的。
隻要案子鬨大了,頂了天了,誰也不能在皇上沒開口之前,把這個程定安從你、從浙江臬司衙門手裡奪走,強奪那就是有私心,最多也就是運司衙門和你的臬司衙門一起辦案,這樣,主動權還在。
隻要其他涉案的人查證清楚,那陸東這種漕商最多算是附帶查證的通倭人員,朝廷依法處置,該殺頭的殺頭,該抄家的抄家,該追究其他責任的自然也就會追究了。”
“是,下官明白了。”
馬坤瞬間便有了主心骨,也不再遲疑耽擱,立時作揖告辭,臨走之前又被張治喊住。
“你這次來南京,雖然是輕車簡從,但排場動靜還是有的,瞞不住這八麵玲瓏的官場人心,從老夫這裡出去後,立刻備些年貨禮品,去六部九卿、歐陽巡撫府上拜訪,就說年前浙江主官空懸,自己公務繁忙抽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