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爹,天下哪有不倒的宰輔啊,自成祖爺設立內閣以來,閣臣換了一茬又一茬,善終的多還是不得善終的多?就在去年四月,前首輔大臣夏言更是斬首於鬨市,開了首輔棄屍於市的先河。
夏言之死罪證便是結黨營私、收受賄賂幾條,那這次嚴閣老護下咱們陸家算不算黨護?算不算藐視國法的徇私?
咱們家給嚴閣老一家及其門人嚴世藩、趙文華、朱紈、劉元理、駱庭輝等前後送了多少銀子,現在還用咱們家的生意和他們牢牢拴在一起,這算不算行賄,嚴閣老他們算不算受賄?
難道您認為嚴閣老會是不倒之青山嗎?”
陸淳夫沉默下來,他知道陸遠說的話是對的,可他身為一個商人,投機是他的本領,但也是最大的缺點。
商人在投機的時候往往會因為巨大豐厚的回報而選擇性忽略風險甚至是乾脆無視風險、義無反顧的踐踏法律,從而不惜給自己人生留下一個致命的危機。
投機嚴黨是對的,回報也是巨大的,陸家這一次平安無事,陸遠甚至還官進一步,二十九歲的歲數官居浙江按察副使就是事實,是不容反駁的事實。
陸遠繼續說道:“爹,就算嚴閣老能是我大明朝不倒的青山,但兒子鬥膽說一句,天下豈有真萬歲之人?”
陸淳夫心跳陡停。
就算嚴嵩一直掌握內閣,那嘉靖皇帝呢?
他還真能靠著修仙長生不老?
皇帝早晚要換,一朝天子一朝臣,嚴嵩注定會下台,隻是時間早晚、結局善終與否罷了。
等到嚴嵩卸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人走茶涼,那些政敵豈能會坐看嚴嵩舒舒服服離開,必然會群起攻之。
這一次是嚴嵩保了陸家,下一次嚴嵩倒台就是拖累陸家了。
這一次陸東是被‘誣陷’通倭,下一次就是‘確鑿’通倭。
對錯真假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力在哪一方,正義便在哪一方。
“你有什麼打算?”陸淳夫問出了這句話。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陸遠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兒子這一次做了浙江的按察副使,而浙江的倭患日趨嚴重,兒子自有用武之地。
如今兒子背靠嚴閣老,將來做到按察使甚至是布政使未必沒有希望,浙江背靠大海,大海就是咱們陸家的出路。
倭寇要儘除但不能除儘。”
要儘除但是不能除儘。
陸淳夫隻瞬間便能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現在的倭寇要儘除,但以後還要有‘倭寇’如此便算除不儘。
陸遠說出了自己的最終打算。
“兒子要除掉汪直,兒子自己也要做汪直!”
掌握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控製整個大海,挾洋自重!
“可有萬全法?”
“兒子也在謀劃,眼下時機不成熟,兒子也隻是按察副使,不可操之過急。”
陸淳夫仰天長歎,隨後竟又低笑兩聲,扶起陸遠拍打其肩頭。
“沒想到,當年老夫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兒子,如今竟有如此雄心虎膽,我兒大不一樣了。”
誰敢想這世上還有穿越這種事呢?
“放手去做吧,陸家早晚要交到你手上,爹老了,讓爹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也算你儘了孝道。”
陸遠伏地叩首,一字不言。
這一步走出去便是賭上了一切。
再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