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汪直就在這接見了一個老熟人派來的客人。
原福建右布政使,如今廣東左布政使周延的門客。
“周蕃台近來可還好?”
門客徐秉德搖了搖頭:“不太好,有些上火。”
“嗬嗬。”汪直一笑:“是因為汪某人的事吧。”
“我家蕃台聽聞汪掌櫃僭號之事很是震怒,汪掌櫃怎可如此不智。”
“都是下麵人亂喊的,做不得真。”汪直擺手:“你看,汪某至今有稱過一句孤,道過一句寡嗎?連這身上穿的衣服也還都是尋常服飾,從未想過穿黃袍。
隻是下麵人非要搞黃袍加身,好讓汪某也封他們個一官半職,過過封侯拜將的癮罷了,蕃台大人能理解汪某的難處。”
徐秉德歎出口氣:“蕃台能理解,可是朝廷、皇上不能忍受啊,汪掌櫃可能還有所不知,朝廷已經任命兵部侍郎張經為浙直總督,調動沿海各省數十萬大軍要全力剿滅你。”
汪直抬了下眉毛,麵上竟然一點懼怕之色都沒有,言道。
“這個消息汪某還真不清楚,周大人是第一個和汪某遞消息的,這份情汪某人記下了,將來若是周大人在朝廷那不如意或是因為汪某遭人陷害身陷囹圄,汪某也定會全力解救。”
“汪掌櫃就不要操心蕃台,還是多想想自己吧。”徐秉德望向汪直,問道:“麵對朝廷數十萬大軍圍剿,豈有一絲生機?為全家之性命,汪掌櫃還是投降吧,蕃台願替汪掌櫃進言,使朝廷招安。”
汪直直接失笑出聲:“周大人這是拿汪某當宋江了,汪某當了朝廷那麼多年的及時雨,到頭來不還是被一腳踹開做了夜壺,招安就免了,朝廷想打那就打吧,陸麵作戰汪某人不行,海上作戰,朝廷不行。”
“真就是事無轉圜了?”
“先生何必多此一問。”汪直人間清醒,明言道:“就算汪某人不稱這個王,朝廷也要剿滅汪某,要不然海路打不通,江南織造局、泉州、廣州市舶司的船出不了海,朝廷財政又能撐幾年。
要麼就繼續和汪某合作,要麼就隻能滅了汪某,很顯然,皇帝他老人家是天子,怎麼可能紆尊降貴的和汪某一個商人合作?因此,早晚必有一戰。
不過還請徐先生回去和周大人轉述,讓周大人和朝廷提個醒,汪某人在,大明反而沒有倭患,可汪某人若是死了,那大明就處處是倭患了。”
徐秉德深吸一口氣:“這話在下回去後會和蕃台稟報的。”
“佛郎機有個傳教士曾和汪某聊過一次他們的教義,說咱們人都是上帝所造,因此生而平等,這話倒是和當年陳勝喊出的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異曲同工之妙,皇帝如何,百姓如何,應該都是平等的,你們若是能理解這句話,那麼就應該知道汪某人是朋友而絕不是敵人。”
汪直說出來的話讓徐秉德瞠目結舌。
“要說不讓汪某當這個王,那就請伱們北京那位皇帝也彆當皇帝,這樣大家人人平等,世界大同就沒有爭端了。”
這句話簡直顛覆了徐秉德的人生觀。
而當他將這句話傳給周延後,後者則是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
“現在,你明白朝廷為什麼要禁海了嗎。”
徐秉德似懂非懂的點頭隨後又驚懼搖頭。
周延又言道:“汪直說的話,你信嗎?你相信這個世上真有一個國家會人人平等?”
徐秉德撇著大嘴不信。
“汪直也不會信,他若是傻到信這種東西就不會有今天這般勢力,但不妨礙他用這種邪門歪說來誆騙世人,曆朝曆代百姓起義,都喊著分田地、均貧富,可當這些所謂的起義首領有了哪怕巴掌大的地盤後就會迫不及待封王封侯、高高在上。
事實如此,卻並不耽誤這種口號對芸芸無知百姓的誘惑,所以,不能讓汪直從大海踏上我大明的土地,不能讓他利用這種邪說來誆騙我大明子民,繼而動搖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徐秉德懂了。
朝廷一定要海禁,隻有閉關鎖國,才能萬世一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