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台州平了倭亂的也是這陸遠吧。”
“是。”
嘉靖於是很滿意:“允文允武,是個人才,他是什麼功名啊。”
“回皇上,這陸遠是嘉靖二十三年的二甲進士,入翰林院。”
嘉靖當時便有些詫異:“二甲入翰林,庶吉士的出身怎麼會去淳安做知縣。”
明朝自明英宗,也就是大明戰神朱祁鎮後有個慣例,非進士不可入翰林,非翰林不可入內閣,一甲進士授予翰林修撰、編修職,二甲進士入翰林授庶吉士,也叫選館,做了庶吉士將來就有機會優先任命為中樞官員,甚至進入內閣為相,因此庶吉士也被稱為儲相。
而外放做知縣的都是三甲進士,比如之前的胡宗憲。
這種到了地方的官員也叫濁官,翰林院裡的官叫清流。
非清流不可為相便是政治規矩。
濁官是沒資格進內閣的,一生最高的政治巔峰也就是胡宗憲那種浙直總督了。
當然了,這種政治規矩不可能寫在明麵上,隻是大家都遵守的一種的政治默契,一種潛規則罷了。
嘉靖皇帝是懂的,懂所以會詫異。
放著好好的庶吉士不做,跑出去到了淳安當知縣,這算哪門子操作。
嚴嵩對答道:“皇上有所不知,這陸遠在二甲排名靠後,而翰林院裡的庶吉士曆經四朝已有數百人至今未有官缺安置,陸遠在翰林院中蹉跎三年無有一事可用,再及後也無非是空耗歲月。
另外這陸遠的出身也非清正,其父為江西豪商,既為豪紳,翰林院內便更難有其為朝效力的機會了。”
前麵說清流濁官的規矩是一種政治上的潛規則,這裡嚴嵩說的也是一種潛規則。
陸遠這個出身要是放在洪武、永樂年,還當官,不給你當成萬惡的資本家打倒砍頭就算是福氣了。
朱元璋可是製定過在全國捕殺商人這種離譜法律。
後麵這種奇葩律法當然被廢止,不過商人賤籍的身份卻從沒有被免除掉,大明朝商人的身份太低,政治上彆說幫助,不拖後腿就算好事。
因此就算陸遠以庶吉士的身份留在翰林院,前麵有幾百名還沒有工作崗位的前輩排隊等著,沒有任何出政績的機會,後麵又不存在政治資源、政治靠山的支持,那麼陸遠唯一的結果就是在翰林院裡熬到退休,然後帶著一個六品或者五品的翰林院虛銜回老家。
那這本書太好寫了,十二個字便可以總結陸遠同誌的一生。
生的默默無聞,死的輕如鴻毛。
橫批,第一章就是大結局。
大明朝類似陸遠這種的庶吉士雖然不多但也不能說沒有,因此這些人的選擇都是和陸遠一樣,三年考滿後直接選擇外放,好一點的做一府同知,差一點的就和陸遠一樣從知縣開始做起。
這就相當於和三甲同進士出身一樣的政治起點了。
有的外派到雲貴川的山溝裡,有的在吏部找找關係去江南,像陸遠這種就屬於通過找關係,選調到的浙江。
嘉靖皇帝沉吟了好一陣。
“是個有才華的人,外放之後也一直兢兢業業的乾事,這種官員朕知道了就不能薄待,你們內閣既然派了三法司去江南查案,為的是給張經籌措軍費,那就把這個陸遠調去南京戶部做個右侍郎,讓他專心給張經籌錢去。”
南京戶部右侍郎,正三品。
嚴嵩眼底閃過喜色,而張治則是有些錯愕。
那陸遠今年好像才二十九歲,虛三十吧。
而立之年沒到,戶部右侍郎?
這個升遷速度放在全大明朝來說。
好吧,確實不算快,沒必要大驚小怪。
正錯愕著又聽嘉靖說道。
“若是乾的出色,將來也可以調回翰林院再沉澱幾年,洗洗身上的濁氣,還是可堪大用的。”
嘉靖這句話算是給陸遠尋了個出路。
濁官確實不可入閣,但濁官進了翰林院深造後那就不叫濁官,而是正兒八經的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