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部入關的這四十多天,明王朝全程都在被動還擊,除了死守帝陵之外,隻在天壽山主動和俺答打了一場,結果還輸了。
因此在這四十多天內,明王朝及其中央政府,是眼睜睜看著俺答部近十萬人將整個北直隸上上下下搬了個乾乾淨淨。
北方本就脆弱不堪的經濟體係,也因此徹底崩塌。
“外郭毀作瓦礫,處處都要重修,此番賊虜逞凶,皇上深以為奇恥大辱,欲要整兵修武,籌建邊鎮,還要重修長城,這些事疊在一起,所需銀錢,何止千萬巨?”
北京保衛戰結束了,可嚴嵩望著已經化作廢墟的北京外城,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自己這個首輔,該怎麼繼續當下去?
而最讓嚴嵩擔心的地方,還是。
“外域之臣,敢於我前帶信坐觀城池,可歟?不一征誅,何以示懲!”
奉天殿上,嘉靖皇帝開啟了他的戰後總結大會,也是甩鍋大會。
這次庚戌之禍,到底該歸咎於誰?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甩鍋當然要從頭開始。
“賊虜入關,蓋因宣大總督郭宗皋、巡按禦史陳耀守備失利所致。”
朝會之上,仇鸞毫不留情就將郭、陳二人推出來做了替罪羔羊。
“若非此二人貪生怕死、棄城逃命,何以亂我軍心、失我重鎮。”
嘉靖從諫入流,言道。
“即將郭宗皋、陳耀杖斃於午門之外,其家眷流放三千裡。”
沒有任何的審判,就這麼一句話,兩個人就成了第一批替罪羔羊和背鍋俠。
這時候楊繼盛又跳了出來。
“皇上,既然二人棄城失土是死罪,那敢問皇上,下令堅壁清野、畏敵不戰,致使河北大地處處淪為焦土的人又該是什麼責任!”
嘉靖問道:“卿所言,是誰?”
“當朝首揆,嚴嵩!”
楊繼盛的目光如利刃一般直視嚴嵩,那幾乎快要溢出眸子的怒火讓嚴嵩也不由得下意識退了一步。
“嚴嵩者,奸逆也,不誅嚴逆,何以正國法!”
嘉靖也在此刻看向了嚴嵩。
後者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跨出,麵衝嘉靖跪下。
“臣身為內閣首揆,國家遭此劫禍難辭其咎,但楊繼盛所言,臣不得不言,令傳大軍不戰者,非臣也,令概出兵部,與臣何乾也?”
兵部尚書丁汝夔、兵部侍郎楊守謙頓時瞪大雙眼,驚恐之餘忙出班跪倒。
“皇上,臣冤枉啊,堅壁清野、避敵不戰是嚴閣老的意思,後仇鸞總督京營戎政、節製各路兵馬,仇鸞不願意出兵作戰,臣等就算是兵部主官,又怎麼可能越過嚴、仇二人直接指揮軍隊,請皇上明察啊。”
“放屁!”
仇鸞喝罵出列:“當初老夫欲要領軍出征討敵,是你二人以軍需無措為由相阻,簽著你二人名字的兵部行文還在戎政府,現在當著皇上的麵你們還敢抵賴嗎?”
“確實沒有軍需啊。”
丁汝夔大呼冤枉:“北直隸儘陷賊手,僅內城幾個太倉之糧還需兼顧全城百萬百姓食用,我兵部到哪裡去籌措軍糧,我到哪裡去籌措軍糧啊,皇上,皇上啊。”
言罷咚咚的磕頭,嚎啕大哭。
嘉靖目光冰冷,毫不留情的揮手。
“兵部尚書丁汝夔,罔上毒民,侍郎楊守謙黨同坐視,致我百姓流離顛沛、骨肉嚎啕,如此大罪死有餘辜,即著三法司以失誤軍機從快論處。”
幾名錦衣衛上前來將二人拖走,丁汝夔於是破口大罵。
“嚴嵩,奸賊!嚴嵩誤我、嚴嵩誤我,皇上,嚴嵩誤君誤國啊皇上!”
百官皆默聲不敢言語。
整個奉天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頭上這位皇帝,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