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這個選擇對嘉靖來說顯然並不容易,他的精氣神瞬間萎靡了不少,揮手。
“今日就先到這吧,朕乏了,諸卿且自忙去,十日後,戶部擬個錢款如何使用的條陳,再遞進司禮監吧。”
“是,臣等告退。”
眾人施禮告退,離開時各個麵容如舊,對嘉靖做出的抉擇早有心理準備。
鐵杆莊稼不能砍,砍了,亂子更大。
這群宗親壓根不需要造反,也不需要違法亂紀,隻需要人手捧著一本皇明祖訓衝進皇宮耍無賴就行。
你嘉靖要是不露麵,我們就敲登聞鼓。
然後幾百號人甚至幾千號人天天在伱嘉靖麵前哭窮哭委屈,把太祖成祖兩個老祖宗的祖宗成法搬出來,你嘉靖怎麼辦?
車輪戰耗都能把嘉靖給耗死。
嘉靖還不能暴力驅趕。
真要是不小心打死幾個身子骨弱的,那和當年朱允炆無罪亂殺宗親就是一個操行。
靖難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雖說如今的宗親享福百年早就不似開國之初那些塞王手握兵權、精通軍略,就算綁在一起造反也沒能力推翻嘉靖,可他們這些宗親沒能力,有一個群體有能力啊。
第一次靖難,朱棣成了大贏家,當了皇帝,大明朝被一分為二,出現了南北兩京兩個中央政府。在朱元璋強權壓製下的士紳階級得以死灰複燃,經過一百多年的修生養息重新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
這群人巴不得有第二次靖難呢。
動蕩就有媾和,媾和中便能竊取政治紅利。
大義的旗幟嘉靖不能失去,他不能讓自己的行為違反皇明祖訓,給彆人竊取國家神器的機會。
是故曰,不敢為天下先。
——
北京在開財政會議的同時,正月十六這一天,南京也在開財政會議。
陸遠不出所料的列席參加。
他參加了,張潤這個戶部尚書反而沒有參加,理由是躬體有恙,在家修養。
吏部尚書鄭曉也沒有參加,被都察院拉走,用的是商量今年南京京察的名義。
因此這堂會議,就是一群自己人的閉門會。
順利趕走孫世祐,讓萬鏜等人心中更加有底氣,便是大膽排擠起鄭曉二人。
和愁雲慘淡的北京相比,南京的財政或者準確來說是在座這幾人的個人財政情況很健康,因此會議開的聲情並茂。
為什麼要用聲情並茂這個詞。
因為在會議期間,還安排了歌舞表演,大家夥吃吃喝喝,聽曲觀舞的過程中就把會給開完了。
“伯興啊,你把地都分給那些佃戶了,圖什麼啊。”
一開始,幾人都好奇陸遠的操作,潘潢直接發問:“是又有什麼新主意了?”
陸遠嗯了一聲,給出自己的想法。
“賺錢就好比是在池塘裡釣魚,池塘小魚又少,無論多麼高超的釣技也不容易,但是池塘大魚多,一個新手垂杆下去也能釣上來大魚。
江南的池子這些年越來越小,原因就在於兩點。
一是宗親越來越多,他們圈占了大量的田莊為封地。
二是縣鄉層麵的士紳兼並速度加快,越來越多的自耕農變成了佃農。
是故,咱們南京這些年的財稅逐年減少。
去年下半年,靠著不夜城,大概有十一萬六千頃地被這些士紳輸在了賭桌上,但這個數字連士紳土地總量的一成都不到,說明很多的士紳家風管的很嚴,知道不夜城是個什麼地方,不敢涉足。
可以預計,未來幾年,等不夜城的新奇勁過去,對士紳富商們的吸引力下降,所能獲得創收會越來越少,再想依托不夜城、萬芳園這種嫖賭之事來賺銀子是不現實了,要有新打算。
將田地還給佃農,增加自耕農的戶數可以增加稅基,是細水長流的穩定稅源,這就是往池塘裡加魚的過程。”
萬鏜嗯出一聲:“田地就是池塘,稅源就是魚,這種解釋通俗易懂,不錯。可是你適才也說了,除了縣鄉士紳兼並土地以外,宗親封地也在擴張,而且宗親越生越多,你的池塘隻會越來越小,擴塘養魚的辦法還是會有可能夭折。
士紳家風蔚然,限製子孫參賭,土地還在他們手中,怎麼才能讓他們自願交出來轉移到佃農手中?”
眾人皆看向陸遠,等著後者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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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