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愈加的滿意,頷首又道。
“本官還聽說,你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汪逆是老鄉?”
羅龍文跐溜一下滑到地上跪下叩首:“小民確實和那汪逆是同鄉,但小民從不敢和汪逆有任何牽連,小閣老明鑒啊。”
“沒有牽連?”嚴世藩嗬嗬一笑:“沒有牽連,你羅家就靠著小小的紙墨行能賣出這萬貫的家財?是通過汪逆賣往海外的吧。”
羅龍文戰栗不敢答,隻顧叩首。
“好了。”
嚴世藩叫停:“今天既然懋卿將你引薦來,那本官自會護你周全,汪逆區區賊寇既然敢觸怒天威,也是沒有多久的活頭了,隻要你洗心革麵,認真為本官做事,那本官也不會薄待了你。”
羅龍文大喜過望,再叩首,仰起頭來說道。
“小民當年一時糊塗,確實和那汪逆做過幾次生意,不過如今早已停掉了。”
“這就很好。”
嚴世藩滿意點頭。
“除了你之外,你可知道這汪逆還和哪些人有聯係啊。”
羅龍文便小心翼翼說道:“小民當年還在南直隸做紙墨生意的時候,和杭州的遠東商號也做過幾次買賣。”
一聽遠東商號四個字,嚴世藩便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細說說。”
“小民也是風聞,聽說、聽說這個遠東商號當年和一個叫渡邊大雄的日本人有過交集,這可是通倭大案啊,當初浙江按察使馬坤更是將遠東商號的掌櫃陸東給抓了起來,但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給放了。
這陸東好像是如今南京吏部尚書陸遠的親叔父,那真是怪不得呢,這陸部堂在南京可是一號不得了的人物,都傳他背景海了去呢,說、說”
嚴世藩的臉色越加難看,沉聲道。
“說什麼了?”
“都說這陸部堂,就算是當今閣老都拿他沒辦法。”羅龍文一頭砸在地上,瑟瑟發抖:“說江南六省如今遍地開的萬芳園、不夜城其實都是這陸部堂在幕後操持,賺來的銀子都是南京那些老爺們在分。
所以如今江南上下鐵板一塊,要不然這陸部堂也不可能三十歲的歲數就坐上南京吏部尚書的位置。
現在這些話早就傳遍整個南直隸,還有人說,浙江、江西、南直隸兩江三省的漕運如今也都落在了這陸部堂家裡人的手中,這陸部堂財勢通天,就連皇上都要靠他弄銀子呢。
早晚有一天,隻靠銀子,這陸部堂都能買走文淵閣那把椅子。”
“反了他!”
嚴世藩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眼裡怒火差點噴射而出,怒視著羅龍文,片刻後又恢複平靜,冷哼。
“你說這些都是風言,流言無實不可亂說,不然本官就拔了你舌頭。”
鄢懋卿頗為不可思議看了嚴世藩一眼。
這還是自己印象中的嚴世藩?
變穩重了。
羅龍文連連叩頭。
“是,小民記下了。”
“不過。”嚴世藩話音一轉:“流言無實不能亂說,但若是真有了真憑實據,慢說他是吏部尚書,他就算真是把江南打的鐵板一塊,本官也要參他一本!”
羅龍文一點即透,立馬言道。
“是,小民這就回徽州去,定要為小閣老查實這些事。”
“你要小心,既然他陸遠勢力如此龐大,免不得害你性命。”
嚴世藩說道:“你可有功名在身啊?”
“這,小民沒有,不過當年在家鄉縣衙當過幾年的戶房吏目。”
一聽這話嚴世藩皺起了眉頭。
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本官給應天巡撫朱紈去一封信,讓你進應天府做個小吏,你看如何。”
“是,小民明白。”
羅龍文叩頭道謝,直說道:“小民明白,小民明白。”
“你有了吏身,再加上朱紈護著,明麵上誰也不敢動你,你要儘快查證這些風言跟腳,上報本官。”
“是。”
“去吧。”
“小民告辭。”
等到羅龍文離開,鄢懋卿又道。
“小閣老,南邊的事閣老不是說暫時不要再去碰了嗎。”
“我爹隻說不去碰,沒說當睜眼瞎。”
嚴世藩嗬了一聲:“再說了,我也沒說再去招惹那陸遠,隻是讓這羅龍文去查查,他要是能查出來,咱們也算攥了那陸遠一個把柄,若是查不出來也無所謂,朱紈一個應天巡撫那麼長時間了都查不出的東西,他羅龍文有這能耐?”
“是這個理不錯。”鄢懋卿點頭:“連朱撫台都查不到什麼,他一個小商賈能有什麼本事。”
“不過也不能小看這羅龍文。”
嚴世藩又道:“他以前既然能和汪直有聯係,其想必也有自己的門路,鼠有鼠道,說不準真能給咱們一個驚喜呢。”
鄢懋卿想了想,也是露出笑容。
“查出來有的賺,查不出來最多死一個羅龍文也不虧,小閣老高明。”
“那陸遠,確實是越來越難根除了。”
嚴世藩目露凶光:“當年他叔父陸東通倭,若不是我爹出麵在張治那保下他,他早就被罷官流放了,而今背叛我爹投了韓士英,簡直是忘恩負義,若有機會,定要手刃了他。”
“嗯,這事下官亦有耳聞。”鄢懋卿點頭:“當年為了保他,閣老可是在張治那讓步不少,想不到此人如此狼心狗肺,不過他能爬的那麼快,確實也是有一番本事,看來這幾年,他為江南那些人賺了不少銀子。”
“不過是一些見不得光的醃臢手段罷了。”
嚴世藩冷哼一聲:“這些事還用風言?整個北京城上到皇上下到百官,哪一個不知道,隻是沒有實證罷了。”
“江南織造局參著股呢。”
“哼!”
嚴世藩鬱結難消,卻也強迫著自己恢複冷靜。
現在的他也明白,僅憑自己想要除掉陸遠已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急促更不可行。
需得謀定而後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