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不近人情海剛峰(1 / 2)

首輔 煌煌華夏 10435 字 7個月前

第160章 不近人情海剛峰

福建延平府,南平縣。

知縣魯敦禮一大早便覺得這眼皮子總跳個不停,可又弄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趕上有人來報官,便匆匆上堂斷案。

就這上堂的功夫,魯敦禮都在心裡將縣裡那個教諭海瑞罵了好幾遍。

這個自號剛峰的教諭沒來之前,他這個知縣乾的很舒坦,不僅他舒坦,連著縣丞、主簿、典史大家都很舒坦,每天吃吃喝喝就能愉快度日,可當海瑞來了之後,一個教諭罷了,什麼事他都看不慣。

自命清高,什麼事都看不過去的人魯敦禮也見過,或者說當年他魯敦禮剛剛踏入仕途的時候也這樣,但是你看不慣你彆廢話行不行,保持沉默都不會嗎?

這個海瑞看不慣就算了還是個大嘴巴,到處說。

要麼當著縣裡老百姓的麵當眾懟你,要不就寫信去知府衙門告狀,延平知府龔淵被折騰的也是一點轍都沒有,最後竟然和魯敦禮說。

“實在不行,你就讓著他點。”

聽聽,這是人話嗎!

我一個知縣讓教諭?

魯敦禮鼻子都差點氣歪,甚至不惜跑到省裡去送禮,想著提學道那能夠將海瑞的功名給革掉,他就能跑去府裡將海瑞的教諭給罷掉。

結果提學使也是個老酸儒生,說啥不願意。

就這麼一耗就是兩年。

這兩年魯敦禮也習慣了,隻要有人告官他就上堂。

甭管案子最終辦不辦,起碼不讓海瑞再找到話頭懟他。

坐堂的魯敦禮昏昏欲睡,心神已經飛到了泉州城那個新開的萬芳園裡,想到上個月去瀟灑的過往,心裡就和長了草一樣。

哪天找個借口再請個病休去一趟。

嗯,還要帶上縣裡兩個富紳,不然沒人付錢。

正沉浸著呢,堂內一片喧鬨聲將魯敦禮吵醒。

“大膽,竟敢咆哮公堂。”

魯敦禮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起公案上的令牌就扔了出去。

“咆哮公堂、褻瀆朝廷,各打十杖。”

堂下爭執的兩夥人瞬間都不願意了,一方眼瞅著就是富家公子哥,錦衣綢緞抬頭傲視。

“看誰敢,本公子伯父乃福建布政使司右參議。”

“哎喲喲,原來是何公子。”

魯敦禮一聽這話,忙變了臉色哈哈一笑:“幾年前本官剛到任的時候還拜訪過令尊呢,那時候何公子你還是個翩翩少年,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何公子已是一表人才,如此英俊倜儻了,連本官都認不出來了。”

聽到魯敦禮的吹捧,何公子麵色越發的高傲,輕輕哼出一聲,很是自得。

他得意了,另一方跟他起爭執的便沒有這般好運,魯敦禮拿眼一瞅,見隻是一個四十多歲麵黃肌瘦的窮老漢,立馬就猜到了情況。

無非又是狗血的仗勢欺人橋段。

心中有了定論,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魯敦禮便拿腔作調的開口詢問道。

“什麼事要鬨到公堂上來啊,說與本官聽聽。”

何公子姿態倨傲不屑開口,那窮老漢便叩頭告狀。

事不大,隻是今日這何公子城內縱馬,撞翻了老漢的攤子,老漢找其理論,反被何公子指使家仆毆打了一頓,這才鬨到公堂之上。

魯敦禮心中頓時有了處置的主意。

左右賠點銀子的事就壓下去了。

剛打算開口,縣衙裡走進了一人,三十來歲麵頰消瘦,一雙眼就似沒有人味一般冷冽的嚇人。

一看此人,魯敦禮便覺腦子都大了三圈。

來人正是南平縣教諭海瑞。

“海教諭,你來縣衙做什麼。”

海瑞先是作揖施了禮節:“下吏參見縣尊。”

為免爭議,先明確海瑞的身份。

他的身份是南平縣教諭,在《大明會典》中,教諭和典史屬於未入流,也就是在從九品之下,按照《大明會典》的選官標準,明確寫著典史和教諭由‘吏員’擔任,吏員不是官員,但也不是胥吏。

這是一個介乎於官和吏中間的身份。

吏員可以被提拔成官員,但是胥吏不能被提拔成官員,因此吏員可以被稱作‘預備官員’或者‘候補官員’。

可以稱為預備官或者候補官是將來的事,起碼現在循規蹈矩,海瑞的身份就是吏員。

是吏員,如何自稱下官?

當然,海瑞麵對魯敦禮的時候也可以自稱下官,反正魯敦禮不會因為這種小事來挑刺,官場嘛,花花轎子人抬人,誰都喜歡把對方的官職往大了喊,這也算是一種不成文的禮節,但海瑞的性格就是這般。

丁是丁卯是卯,一天沒真正當上官,他就認自己這個身份。

自稱吏有什麼丟人的地方嗎?

見完了禮,海瑞這才道出自己的來意,隻見他用手一指那老漢,開口言道。

“下吏來,正是因為此間這件事事情,下吏親眼目睹了現場,可做人證。”

魯敦禮的眉心連續跳了好幾下,心裡直呼大事不好,勉強著開口。

“既然海教諭你親眼看到了,那就留在堂內充作人證吧,快請就坐。”

“縣尊升堂期間,哪有下吏落座的資格。”

海瑞毫不客氣的拒絕了這個善意,還看了對麵端坐著的典史。

後者麵色訕訕,隻好不情願的站了起來。

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魯敦禮歎出口氣:“海教諭樂意站就站著吧,那咱們繼續審案。”

“審案之前,下吏還有話說。”

海瑞又開了口,魯敦禮抬手:“說說說。”

隻見海瑞兩步跨出來到那何公子麵前,冷冽的眸子盯的後者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汝是何人?”

“本公子是、是。”何公子被嚇住,可隨即反應過來,一昂脖子:“本公子是何人,公堂之上也輪不到你一個教諭有資格來問話吧。”

魯敦禮暗挑大拇哥,懟的好。

“我海瑞是沒資格問話,但我身為南平縣教諭,可以問伱姓甚名誰、籍貫何處,有無功名。”海瑞繼續說道:“是否為我南平縣人,是否有功名在身,說!”

何公子看向魯敦禮,後者避而不視。

無奈之下,何公子隻好言語。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何下辰,籍貫南平,並無功名。”

海瑞哦了一聲:“何辰是吧,你沒有功名,誰讓你站著在公堂上回話的,跪下!”

陡然一聲厲喝嚇的何辰下意識就跪在地上,反應過來後頓覺羞恥難當,剛欲起身又被海瑞伸手摁住了肩頭。

隻見海瑞居高臨下的看著何辰,又言道。

“衣服料子不錯,上好的蘇繡吧,令尊做什麼的?”

“我、我。”

“你連你父親做什麼的都不知道?”

何辰頭一偏,言道:“本公子和父親並不住在一起,對此並不清楚。”

“令尊還健在嗎?”

“嘿!”何辰怒了,一把掙開海瑞的壓製跳起來指著海瑞罵道:“海瑞是吧,你竟敢咒我父親,好大的膽子。”

海瑞麵不改色,隻是靜靜看著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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